聽到這些話的,不光是小鈴鐺,還有躺在地上的冒霜,冒霜的表情看起來極其痛苦,她渾身抽搐,手指彎曲猶如雞爪,脖頸間浮起青筋,嘴角歪斜,看起來十分的可怕。
剛剛還好好的一個婦人,轉眼就變成這般的模樣,不得不說令人驚心。
冒霜雖然已經如此,神思卻是靈活的,她聽到了孟百川的言論,並不相信,瞪大眼睛看著小鈴鐺,蠕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連舌頭都已經不受控製,她不停地看著小鈴鐺,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臉上留下的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她急的不行,拚命捶地,還用令人想不到的力氣拒絕了小鈴鐺要扶她坐起來的動作。
小鈴鐺於是也跟著跪坐在旁邊,低頭沉默不語。
對於孟百川的推斷,她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她柔順的垂下頭,柔軟的發絲跟著垂下,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的脖子很細,支撐著對比起來有些大的頭,她的頭發並不是像絡央那樣的墨黑發亮,而是像木呦呦那樣有些發軟發黃,很細,在陽光下還能看出頭頂的毛躁。木呦呦說,那是因為她吃得不好,所以頭發才長得不好。
孟百川想,她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受到父母憐愛,每日也和那些尋常少女那樣打扮,用桂花油梳頭,即便是買不起花戴也會在每天的早晨摘一朵院中開的最好的花朵戴在鬢邊,她一定也會是個天真爛漫的活潑少女。而不是如鬼一樣,白日入睡,晚上活動,每日曬不到陽光,皮膚是那種病態的白。
想到這裏,孟百川的心中就是一聲歎息。
......
“我理解,”孟百川柔聲道,“看你如今年紀,再算醜人部落消失的時間,想必你從未有過部族的記憶,你不理解你的姑姑對於故土的執念,尤其是等到現在你長大,如此青春年華,又見過了世麵,心中自然不平。”
小鈴鐺起初不語,但是不知道是因為孟百川言語太過於溫柔,還是她實在是懼怕,她的眼眶中漸漸聚湧出淚水。
孟百川將小鈴鐺的神情變化一點不漏的看在了眼裏,起初的猜測終究是得到了證實,他心中一聲長歎,決定繼續攻心:“你這些年來,跟著冒霜東奔西走,但是你和別的姑娘不同,你有青春少女該有的好奇,懵懂,和膽大包天,你見過人間百態,知道和你同齡的那些少女過得是什麼樣子的生活,你自然心中不平,既然神佛有雲,眾生平等,那為何其他的少女可以戴花,可以穿紅,可以思慕情郎,可以月下橋頭,而你,卻要把這大好青春浪費在高牆荒宅之中?”
小鈴鐺的眼淚終於控製不住滴落,到底是個年輕的姑娘,意誌力薄弱,再如何的狡猾和聰明,也沒法擋得住老狐狸一樣的孟百川的攻心。
孟百川三言兩語就知道了她對冒霜下毒的原委,可是他不在意這個,他想要知道的是,到底是誰教小鈴鐺對冒霜下毒。
冒霜中的毒明顯屬於慢性,每次非要掌握好藥量才能不被發覺,若是毒勢洶洶,必然露餡,即便是她們不好報官,那也瞞不住隔壁蓬萊閣的眼睛。
蓬萊閣,蓬萊館,雖然都是一處,但是分工不同,這一點外人基本不知,除非有知情者告之。而孟百川就有趙南星這個知情者告之,蓬萊館屬於人間界在坊間的駐地的存在,可供人間界的弟子再次落腳,交流,其中也采買藥材,售賣醫術等等。
而蓬萊閣,是蓬萊館中的一間高樓,遠看如繡樓或者書閣,卻隻能有特定的弟子才可以出入,一來是做神官獨住的地方,二來,算是一個小型的監視機構。但是這何種監視並非是朝廷的監視,而是看保護神官,以及提防變故而已。瘴氣屬於變故之一,定然在蓬萊閣的監視範圍之內,這荒宅就被瘴氣籠罩,其中之人的生死有可能是因為瘴氣影響,自然會引起蓬萊閣注視。
小鈴鐺很聰明,居然懂得對冒霜下慢性毒,而且明擺著不是想要至冒霜於死地,而是想要讓冒霜無法自控,失去對她們的控製權。
冒霜沒死等於瘴氣無事等於蓬萊閣不會起疑,但是冒霜若是沒死而是偏癱,那麼也等於小鈴鐺有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