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它意味著舍棄過去的所有。
而當穿越不太順利的時候,當空閑得隻剩下思考的時候,僅存的回憶便會成為心智的巨大負擔。
在海上漂流的石猴便處於這樣的狀態,他不單想念花果山,更想念父親,想念母親,想念同學,想念老師,想念手機,想念電視機,想念網絡……總之,想念一切的一切。
如果能回去,就算給他十個孫悟空當他都會沒興趣。
在花果山的時候他都是在為了能夠活下去而奔波,幾乎都沒有時間細想這些東西,而今……
這幾個月來所有在不經意間遺忘的過去都在此時冒出來沒完沒了地折磨他。
整天盯著永遠蔚藍的天空和永遠蔚藍的大海,一遍遍地想念這些東西那是一種似乎隨時會窒息的感覺。
好幾次他盯著底下黝黑深藍的海水看了好幾個時辰,差點就跳了下去。
“也許死了就會穿回去。”他想。
回過頭看了一眼用枝葉搭建的帳篷以及裏麵堆著的水果,他又想:“不過就算不跳下去,我也隨時會死。”
眼下的情形從誕生花果山到海上漂流,他什麼時候不是在催死掙紮呢?
出海實際上是一種瘋狂的舉動,在這茫茫大海上一隻木筏哪怕再大也和一片落葉沒什麼區別。那些水果也許還不到吃完的石猴就都腐爛掉了。
隻希望那些用椰子殼裝著的淡水能撐到海的對麵。
“說不定今晚來場風暴,木筏就完蛋了,然後我也完蛋了。”
“你在胡扯什麼?猴子。”金絲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事情往往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當晚真的來了風暴,一個大浪拍過來整個木筏都散了架,整個猴群三個月的努力化為烏有。
在海裏搏命掙紮了一整夜,第二天起來猴子就隻剩下一根大樹幹。
沒有水,更沒有食物,唯獨剩下金絲雀相伴。
“看吧!我說了別說那麼不吉利的話了!現在怎麼辦?”金絲雀拍打著翅膀嘮嘮叨叨個不停。
“我發現……”
“發現什麼?”
猴子望著火辣辣的太陽慢悠悠地說:“發現當真正要死的時候我又舍不得死。”
“你有病啊!”金絲雀都要急哭了。
出海的時候猴子就已經想過這種情況。其實他此次出海唯一的依靠便是鳥類獨一無二的方向感,等於擁有了一個天然的指南針。
按照預定的方向,他們是要利用季風,向西南前進到達南瞻部洲,接著穿越南瞻部洲前往西牛賀洲。
而眼下的情況即使有“指南針”恐怕也幫助不大了。
急匆匆地飛上天空,金絲雀慌亂地來回,半天後她飛回來。
“看到島嶼嗎?”
“沒有。”金絲雀沮喪地搖頭。
“沒有水,沒有食物,在這種情況下最重要就是節約體力。”石猴直接趴倒在半浮著的樹幹上,隻剩下一根尾巴在到處亂晃。
“如果飛得更遠一點,也許……”
“你去找島嶼吧,隻要找到島嶼我們就得救了。”石猴半眯著眼睛說。
“如果我找到島嶼了又找不到你怎麼辦?”
金絲雀說的沒錯,海流是瞬息萬變的。
以金絲雀的方向感想要找個島嶼並不困難,可是一旦離開了石猴的視線,找到島嶼後能否再與石猴碰頭卻是個極大的問題。
對於這個問題石猴沒有回答。
這一雀一猴各呆樹幹的一端,就這麼沉默著,許久許久,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石猴的背脊時,石猴才開口說道:“你走吧,沒有我,你肯定能得救。”
“那你呢?”金絲雀問。
“我?我是孫悟空,我天地孕化的靈猴,肯定不會死得這麼狼狽的。”
金絲雀聽不懂,她隻是搖搖頭:“我不走,我走了就算你能得救,你也哪裏都去不了。不是說好了要修仙求道嗎?”
“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你走吧,我不會怪你的。”
絕望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麵對廣闊無邊的大海他什麼也做不了,可是這樣卻反而安寧。
也許在穿越的時候本來就該死了,並不是每個石猴都能成為孫悟空。也許,走出一條孫悟空那樣的道路本身就是極小的幾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