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月樹上的花蕾已經開了一瓣。”
“這樣算開了嗎?”
“應該算吧,靈霄寶殿上已經有九十五位仙家到場了。”
“不隻吧,聽說還有三十七位戍守將帥未到場的也上了折子附議。”
“就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嗎?”
“沒有。”
“那天蓬元帥怎麼辦?”
“不知道……估計,就算不死,該也是保不住元帥之位了吧。”
“真是可惜了。”
議論紛紛。
回廊中,霓裳與眾仙子交錯而過,猶如行屍走肉。
“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要那麼傻……”
她反複念著這句話,聲音微弱得如同夢囈。
伸出手,手心處,一塊沒有任何雕紋的樸素玉石。那是第一次見麵,他送給她的。
千年了,他不知道,她一直留著。
那時候他還隻是凡間軍伍裏的一員新兵,而她已經是赫赫有名的歌姬,一曲唱罷,他擠進後台,紅著臉,唯唯諾諾地說:“你的歌唱得真好聽,這個……是我的家傳之寶,我隻有這個了,送給你,當是定情信物。”
他說要立功得了獎賞,娶她。
所有人都笑了,連她也笑了,隻當是戲言,可當時不過十五歲的他卻鼓起了腮幫子憤憤地宣稱必定會做到。
此後,他轉戰各地,奮勇殺敵。
可他的對手太強了,不是妖怪就是修士。無奈,他修了仙,偷師的,行者道。
封神之戰,九死一生,立下戰功,可他終究不是闡截二教的門徒,沒有名師,封神榜上不會有他的名字。
而她卻因為歌聲舞技出眾,被賜予了仙丹飛升成為了天庭的一名歌姬。
離開凡間那天,他握著她的手泣不成聲。
他說:“我一定會去找你的!等我!”
她一樣以為隻是戲言。
可他真的來了。
一別五十年,天庭不過五十日,他力戰妖王立下赫赫功績,成為封神之戰後破格飛升的第一批人,被天庭接納成為一員小將。
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神仙不可以沾染紅塵。
蟠桃會,她一舞傾城,他卻連個座位都沒有,隻能佯裝巡邏站在門外偷偷地看,卻看得癡了。
事後,他偷偷地說:“總有一天,你跳舞,我要坐著看。”
她甜甜地笑了,一顆心從未有過地溫暖。
“怎麼?你不信?”
“不,我信。隻要你說的我都信。”那一刻,她真的心動了,月樹上悄悄長出了一顆新的花蕾。
神仙動情,若雙方都是神仙,天庭隻會懲戒位階高的一方。
而她的位階,明顯是要比他高。
因此被貶,她無怨無悔,可他無法接受。
那時候,他被調至天河水軍擔任一員小將。
天河,是天庭的內河,天河水軍,自然是一支不足千人的戍守部隊罷了。
“隻要我的位階比你高,那麼被貶的就不會是你!”他如是說。
從此,他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南征北戰,擴軍再擴軍,為天庭立下赫赫戰功,終究將那支不足千人的戍守部隊打成了天下勁旅。
蟠桃會上,他終於可以不用站著了,卻再也不敢看她跳舞。
……
萬裏長空,孤零零的戰艦緩緩飛行,猶如湖麵上飄零的楓葉。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前來傳召的卿家也不催促。
天蓬站在艦首,撫著桅杆遙望層層疊疊的雲海。
第一次站到甲板上,是為了什麼?
天蓬緩緩地閉上眼睛,細細回憶。
為人臣,千年,他問心無愧,如今卸下了重擔,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蟠桃會上的驚鴻一瞥,讓他恨透了卑微的自己,那麼多年了,竟還無法堂堂正正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