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信解下已經勒進肌肉裏的鎧甲,赤裸裸的站在空地上任憑親衛將涼水潑在他的身上,紅色的水流從身體上流下來很快就滲進了大地,麵對初升的朝陽,耶律信鋼鐵般的身體就像是一尊美麗的雕塑,隻是,這初升的朝陽給他帶不來絲毫的溫暖。
蕭紅珠從後營趕過來了,取過柔軟的棉布幫著丈夫擦拭身體上的水珠,看到他肩背上那兩道猙獰的傷口,不由得珠淚漣漣。
這個男人為了自己背負了太多的責任,不但放棄了南院大王這樣尊貴的地位,還為她背負了一個不識大體的惡名。
風雨飄搖的契丹一族正在經曆最危險的時光,猛虎一樣的雲崢,蛟龍一樣的狄青,惡狼一般的沒藏訛龐都正在蠶食契丹族的土地,那些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勳貴們,不知道提起刀劍來幫助契丹一族抵禦外敵,卻把皇帝耶律洪基的失敗歸罪於自己的丈夫。
疲憊至極的耶律信倒在一張毯子上就沉沉的睡去了,蕭紅珠跪坐在他的身邊,用手帕幫他趕走所有的飛蟲,隻希望他能睡得更好一些。
大營裏安靜極了,隻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從四麵八方傳過來,看著耶律信刀砍斧鑿般堅毅的麵龐,蕭紅珠不由得看呆了,這張臉自己從小看到大從未像此時一樣如此的有魅力。
這張臉和雲崢那張可惡的臉不同,一個堅毅,另外一個則多少顯得有些脂粉氣。
不過,在雲崢那張顯得脂粉氣的臉龐下麵,隻有一顆陰沉的冷酷的如同寒鐵一般的心。
誰都知道。如果讓沒藏訛龐擄走那一百餘萬遼人,契丹一族的實力就會銳減三成,再也不可能維持那樣龐大的疆域了,也不可能再維持青牛白馬一族的久遠的榮光。
直到現在,蕭紅珠才隱隱覺得。或許自己當初嫁給趙禎才是對的,為了自己的幸福,才讓耶律信這樣的男子和遼皇決裂了,就因為是自己逃離了宋國,才讓宋國在進攻遼國的時候多了一道背信棄義的借口,至少宋國人書寫的《伐遼表》就是這麼寫的。
幾個月前自己親自去了宋國軍營。帶去了耶律信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雲崢對耶律信的誠意卻視而不見,不但當著自己的麵親手撕毀了那封信,還說他很有興趣與耶律信在達尕海子狩獵。
那種羞辱比刀子割在臉上還要疼痛……
如今,舉目四望。自己除了這個男人之外,再也沒有依靠了,當初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堅強來麵對未知的險境,如今,姐姐死了,父親死了,哥哥們死了,那些拱衛愛護自己的族人也死傷慘重。疲憊從蕭紅珠的骨頭縫隙裏慢慢爬出來,逐漸侵襲她的全身,於是。緊緊地抱著耶律信粗壯的胳膊,將他的大手貼身放在胸口,唯有這雙大手才能給她帶來一絲絲的溫暖。
那隻手忽然變得有力起來,緊緊地握住自己的胸膛,蕭紅珠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耶律信已經醒了,正在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紅珠兒。你想的太多了,雲崢想要攻擊大遼。能找的借口太多了,草原上的牲畜放屁汙染了宋國的空氣都會成為他進攻我們的借口。
宋人從立國之初就想要燕雲十六州。隻是他們的祖先不爭氣沒有奪走罷了,現在到了遼國最虛弱的時候,而宋國卻到了最強盛的時候,雲崢,狄青這種妖孽出現在宋國,可以說他們具備了攻擊我們遼國的所有條件,不來進攻才是怪事。
這一且都和你無關!”
蕭紅珠淚如雨下,將耶律信的大手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哭泣道:“我沒用,連你交代的計劃都不能說服雲崢同意。”
耶律信看看哭成淚人的蕭紅珠,哈哈大笑一聲翻身坐了起來打橫將蕭紅珠抱在自己的膝蓋上道:“那個計劃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雲崢會同意,即便是雲崢同意了,我還不同意呢,西南二京乃是我大遼的國土豈能輕易讓與他人。”
“可是,你的信裏……”
“信裏是信裏,實際歸實際,兩者不能一概而論,你不是已經給我們帶來了很多的武器嗎?這就足夠了,契丹一族從來都不會依靠敵人的憐憫活下去,我們才是這片天空的主宰。
眼前雖然艱難一些,不過我們會熬過去的,就像雪山上的冰雪融化之後,到了寒冬它們依舊會落滿山頭。”
蕭紅珠迷茫的抬起頭,瞅著眼前偉岸的丈夫,將頭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他強勁的心跳道:“我們的力量太弱了,我在宋營看到了宋人的強大,還有他們那些威力無儔的武器,尤其是那種叫做火炮的東西,那該是天神的武器才對。
弘州城的慘狀為我親眼所見,那座城池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城池了,哪裏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