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夏日炎炎。
北城火車站。
岑霧戴著耳機做完一張英語試卷時,終於接到了舅媽關敏華的電話。
火車站人來人往,很吵,那邊也是。一接通,多種雜音直往耳膜裏鑽,麻將牌碰撞的聲音清脆。
關敏華的語速飛快,劈裏啪啦的:“岑霧是吧?我有事沒時間來接你,你自己坐公交車過來吧。”
岑霧還沒來得及說好,那邊就掛了。
她垂下眼,收起手機,慢吞吞地將試卷和筆放回書包裏,拉鏈拉上,起身拉過行李箱循著指示牌往外走。
前往舅舅家的公交車需要到馬路對麵等候。
走出火車站,火辣辣的陽光澆頭落下,空氣地麵都散發著熱氣,蟬鳴聲陣陣更叫得人心煩意亂。
岑霧白淨的臉蛋上沒有一絲的不耐,隻是微眯了眯眼,自小跳舞的緣故,她的背脊從始至終挺得筆直。
等了片刻,公交車來了。
車費兩塊,碰上開空調的月份需要再加一塊錢,行李箱提上扶穩,她將捏著的三個硬幣投入。
清脆三聲。
硬幣滾落最底下再也看不見,像是昭示著她回來北城讀書的事情塵埃落定,再無轉圜的可能。
到了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岑霧從跨越了大半個城區的公交車上下車。
暑氣未消,即便走在梧桐樹蔭下,她的額頭上依然冒出了不少汗,一張小臉被曬得泛紅,幾縷發絲淩亂地貼著。
好在路程不是很遠,走了十多分鍾,她看到了舅舅家所在的燕尾巷。
燕尾巷屬於老城區,狹窄老舊,樓房密密麻麻,居住的人很多。
行李箱的輪子在坑坑窪窪的路麵上滾過發出聲響,巷子裏有上了年紀的人投來打量探究的目光,一路追隨。
岑霧手指攥緊,在又穿過一條長長的巷子後終於到了舅舅家。
敲門,卻是許久沒人應。
想到什麼,她摸出手機撥通舅媽的電話,隻不過鈴聲響起沒幾秒就被那頭掛了。
至於舅舅,來之前他說過還在外地,要傍晚才能回來。
岑霧抿了抿唇,平靜地原路返回。
來的路上她無意間瞥見附近有一家書店,或許可以去那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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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中世界回到現實是店裏牆上的鍾整點報時,岑霧看了眼窗外,找出手機,屏幕上很幹淨。
時間是下午五點,舅舅差不多要回來了。
沒有再停留,她起身,買下手中看了一下午的書,往燕尾巷回去。
在路過巷子裏一家水果攤時,她停了下來,請老板幫忙挑了西瓜和葡萄。
西瓜很重,她一隻手拎著,另一隻手推著行李箱,沒一會兒,手心便被拎出兩道紅痕。
她沒有在意。
隻是很快,她發現自己迷路了。
燕尾巷巷口多,錯綜複雜。
或許是下班時間到了,此時的巷子變得更有煙火氣,各種各樣的聲音交錯著從四麵八方而來。
岑霧就站在一個沒有印象的巷口,視線所及是陌生的一切,頭頂是幾家人搭曬的衣服,有小孩老人的歡聲笑語。
路過的人結著伴三三兩兩。
唯有她。
一個人,沒有方向,不知去處。
仿佛格格不入。
舅舅林進明顯焦急的聲音便是在這時飄入耳中的——
“你怎麼能把霧霧一個人放火車站那麼久?說好了你去接她,她一個小姑娘走丟了怎麼辦?”
“你這麼大聲要造反啊,多大人了還能走丟?我還沒說你呢,好好的讓她住我們家幹什麼?多個人不花錢啊,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