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遍池,晚風鑒水。
低眉垂首之下,夢芙看不見慕白的表情,隻看見他端正行禮的姿態。
這還是慕白第一次如此端正周全的給她施禮,鄭重肅穆的微鞠,仿佛無聲說了一句抱歉。
她一時楞在那裏,夕陽的逆光之下,即便看不清晰,可近在咫尺的距離,也讓她瞧見了他的遠山眉微微擰起。
她知道,無論是挽留還是斥責,他都不會再陪她去洛彩樓了。
她看著他那薄涼的唇,因為背光比平日深了一個顏色,看著他微微敞開的裏衣露出喉結,看著他一片冰色的肌膚,在一個轉身間隻餘背影,漸行漸遠。
她隻能看著,說不出一個字,甚至還沒來得及從他在殿內突然邀她同行離開的欣喜中抽離,接而又沉浸在他主動提出要與她去洛彩樓的雀躍中。
然而,這欣喜雀躍如一場鏡花水月,清風一吹,蕩起的漣漪不僅幻滅了她的所有希冀,攪動的漩渦還將她一並拉進了寒涼徹骨的水底。
夢芙微顫的肩,緊抿的唇和攥拳的手,都在他毫不留念、不曾回首看一眼的背後,極力克製。
喜歡他這件事,可以堅持,但不能懇求。
因為她是夢芙,她有自己的驕傲。
天邊最後一縷霞光也終將被暮色吞滅,夕陽退出蓮池,退得那麼慢,其間還有多少次停頓,如同一種哽咽……
聖蓮殿極大,進去之後有著百轉千回的曲廊,夏初和敖匡在樂晗彎彎繞繞的帶領下,總算來到了梓穆的寢殿。
大門是開著的,樂晗還沒來得及通秉,裏麵就響起了梓穆的一聲:“進來吧。”
樂晗朝著他們二人施了一禮告退,夏初和敖匡邁步走了進去。
殿內的前廳空蕩無人,隻餘屏風背後的香爐浮動著嫋嫋青煙。
夏初顧盼掃了一眼,就看見了斜倚在窗榻下的梓穆,晚霞灑在他的身上,他側麵明亮,麵容的曲線起伏盡是金色。
窗榻的案幾上正在烹茶,梓穆兩指拈著竹夾正在燙著茶杯,擱下之後才轉頭向他們二人看了過來,笑容溫和如二月春風,也暫時吹散了夏初心中的漫天陰霾。
“算日子,你們今天也該到了。”
夏初聽著他溫聲淺語,彎出了清淺笑意,不同於殿外的強顏歡笑,此刻的眼裏都含著盈盈笑意。
“今天在不到,明天可就該遲到了。”
敖匡大步流星走了過去,半點也不客氣的直接坐下,伸手取了一杯茶水,因為太燙的原因慢慢淺嚐。
“你傷勢如何?”
夏初走到他麵前上下打量,他們雖在三水城相見,可那時在湖底隻顧著各自為戰,甚至連一聲招呼都來不及寒暄。
後來,她陷入昏迷,聽聞梓穆也是重傷,事後雖然時常通過玉簡互相問安,可到底不如近在眼前瞧的實在。
“我的傷將養著即可,倒是你……”
梓穆說到此處頓了頓,曼欲緋蘼的事敖匡並不知情,事關重大他也從未在玉簡裏提過,眼下親見了她,才麵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