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在座的將領們,在看到氣勢洶洶的浮圖,頃刻間就偃旗息鼓,甚至說出了服軟的話,也是大跌眼鏡。
他們知曉沼人習性,知道沼人就算是實力不濟,也不會輕易鬆口,這也體現在了沼人部族和中原的交往上。
論戰力,除了佛沼外,其他沼部算不上強大,和南疆邊軍交手,也是敗多勝少,可有的時候即使戰敗了,他們也能得到好處,關鍵一個字,就是要會“鬧”。
隻要鬧騰,邊軍就會有壓力,治理邊疆的官與將就要受到責問,因為朝廷所需的是四邊安穩,為了這個目的,很多事都可以談,可以讓步。
而且,在製定政策的時候,往往要受到時事影響,放到這幾年,由於北疆國戰的原因,朝廷對於其他幾邊的政策,就越發“靈活”起來,身處邊疆的部族,隻要會鬧,鬧出花樣,令朝廷中樞得知,朝廷方麵立刻就會給邊軍種種壓力,力求安穩。
在這種局麵下,沼人也得了不少好處,自是食髓知味,並且屢試不爽。
這也是邱言剛才言語強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味道,其他將領就算知道邱言自身修為高超,不懼沼人王子,也要擔心沼人部族再次寇邊,一來一回,離沼人退兵的時間太短,他們傳出的報捷奏折還沒到皇帝麵前,沼人複叛的消息就先傳過去了。
真是那樣,他們這群人的前程也就到頭了。
隻是,邱言已然將話說出,也就使得眾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可浮圖突然的口氣轉化,又讓他們看到了曙光,卻忍不住疑惑起來,不知沼人何時這般通情達理、好說話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邱言與浮圖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將他與眾將商談的一部分,告訴了對方,不過隻是提及了種子,至於農具、耕牛等物,全然沒有說出。
不過,其他將領沒有越俎代庖的提出疑問,畢竟邱言身為欽差,和沼人具體要怎麼交涉,都是由他來拿捏、定調的。
“可以在沼地種植的種子?”聽得此言,浮圖麵色猛然變化,順著邱言的手指,朝桌上的種子看去,跟著和身邊心腹,都伸手抓了幾顆,放在鼻前一嗅,麵色不住變化。
沼人因生活在惡劣的叢林中,在天性上格外敏感,五感強於普通的中原人,所以這一嗅,就讓他們在種子裏探得了熟悉味道,知道是沼地之味,先就信了幾分。
另一方麵,他們也知道,邱言是不會拿此事信口開河的,所以他們想了想,又將目光集中到了大廳中心的幾座盆栽上。
浮圖的心腹上前兩步,不顧其他的人目光,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盆栽的泥土上沾了沾,又放在鼻邊聞了聞,跟著微微點頭,緊接著又盯著泥土中長出的作物,伸手撕下一點葉子,放在嘴裏咀嚼,露出了一點激動之色,扭頭衝浮圖點了點。
浮圖見之,深吸一口氣,然後道:“有勞欽差了,這些種子若真的能在沼地成活,真的是一件大好事,也算是你們中原人幹了點對我們有用的事。”
這番口氣,令聞者心中不快,幾名將領麵色陡然變化,但知道輪不到自己說話,便都按捺不語。
這時,張凱永開口道:“種子來之不易,希望你們能夠珍惜,我曾見欽差大臣每日在自家後院耕種,風雨無阻,為的就是培育幾種作物,想來對這些種子是十分上心的,花費許多,寄托了心血,你們在種植之時,切不可忘。”
他是今日才知道種子的事,這句話並不屬實,隻是點出種子得來不易,讓沼人知道進退,也是對浮圖之前話語的反擊。
“哦?”浮圖眯起眼睛,看了邱言一眼,“這些種子,是欽差親自培育的?”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和神態,都有了明顯的變化,甚至在痛恨中生出一點敬意。
在沼人的部族中,能夠辯種、分毒、熟悉采摘的人,有著很高的地位,因為食物匱乏,能夠為部族得到食物的人,其本身能力就是身份價值,往往受人敬仰,就算是浮圖這樣的少族長,這種習慣也刻印在他的骨頭裏,不敢怠慢。
“種子從何而來,並不重要,關鍵是能不能改變沼人的生活條件。”邱言一語帶過,並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浮圖王子此來,體現出了貴族誠意,雙方要親善,單靠條約、盟約、口頭約定,是遠遠不夠的,有時候甚至一錢不值,對此你我心知肚明,若不解決沼人的困苦環境,能保一時,難安幾世,這些種子,就是徹底改變兩邊對峙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