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還是耐著性子道：“世間之事，豈能事事皆在掌握，但掌握主幹，脈絡清晰，就能控製大勢，世家之勢在於傳承主體，隻要不生偏差，些許微末枝節不足為道。”
這時，邱言終於再次開口道：“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世家尊你敬你，或許因為你的資格，但歸根結底，是你和他們利益一致，你現在要拿出東西和我妥協，這就觸犯了世家的利益，同樣的，你原本是世家的後台，可現在世家們，有了新的選擇，就算是最後與你對抗，也並非是不可能的，邱某布局，求的是一個安穩，縱然還有變數，也要在可以控製的範圍內，否則日後大劫降臨，卻被其他事情拖住了手腳，豈不是本末倒置？”
聽到這裏，那世家守護者反而平靜下來，看著邱言，直接問道：“定國侯到底有何打算，又怎麼對付世家，不妨將事挑明吧，擺下道來，不用再找這些個借口了，我世家縱然不敵，但也不會退縮。”
那陳祖聽了這話，歎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不複多言。
他剛才主動插話，就是為了防止雙方將話說的太僵，難以轉圜，可由於那世家守護者的性子，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邱某說了，並不是要滅絕世家，這事也不可能輕易辦得到，便是誅滅了這一批，不用多久，就會有新的一批出現，但在這個過程中，死水也就流動了。”邱言說話間，抬手一指，就有一縷清風飛出，融入那世家守護者的意識之中。
後者先是一愣，而後露出詫異之色：“定國侯，你這是什麼意思？”
邱言神色如常的道：“不久之後，邱某就會將這通訊之法，交給有心為此的世家，但並不是毫無條件的，在新帝登基後，我會推動官紳一體納糧，未來的時候，就算是官紳之家的田地，也不能免賦，更不能被人借以掛靠，否則便是違反王法，這可不是家法能夠處置的。”
“官紳一體納糧？”那世家守護者聞言麵色一變，“這絕對不行，世家尊貴，對人道傳承貢獻太大，而且為天下敬仰，國朝養之乃是天經地義，若是與尋常之人一樣，豈非斯文掃地？定國侯，你也是人道宗師之流，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若是亂了秩序，那天下間，頃刻崩亂！”
邱言搖頭道：“秩序在於維持，也在於重建，世事境遷，也要因時製宜，豈能一成不變？實不相瞞，邱某日後登位為相，第一個要開刀的，還不是這世家賦稅，而是南疆的衛所！”
“南疆的衛所？”餘下兩人一聽這個，都是麵色微變，“難道是不打算支持兵家了？要搞徹底的兵製革新？”
他們自然知道，這所謂的衛所，其實就是軍屯的變種，但更為靈活，對鞏固南疆邊界十分有效，也是兵家的利益所在，若是要動衛所，無疑就是要動兵家的利益。
但如今看北疆動向，兵家似乎又和邱言達成了某種默契，無疑令人越發困惑。
更重要的是，這衛所製度，其實還是邱言設立，他在經營劍南的時候，為了防衛沼人，就興建了諸多衛所，走了軍屯之路，從而分化和瓦解了對他有敵意的蜀地軍鎮，然後各個擊破，掌握了實權。
如今，他竟然說要將自己當初的政績開刀，看那意思，還不是單純要整改，而是要有更大動作。
況且，這從來新官上任，都是三把火燒出威望，從來沒有拿自己的政績為口子，給人以朝令夕改之感。
“兩位不必驚訝，這衛所設立的時候，邱某就曾經說過，利於一時，不可能利於一世，事隨時變，如今南疆歸心，沼地平息，衛所的職權也該有所變化、刪減，才能更適合未來的局麵，否則發展到最後，害的還是自己。”
邱言說話的時候，將那話鋒一轉：“衛所是這樣，世家也是一樣，甚至連兵家也是一般，有用則留，無用則去，但都要納入王法，你們問我支不支持兵家，我隻能說，一切都要按照國法來。”
話中透露出來的一股堅定意誌，幾乎凝結成了實質，便是那世家的守護者，也感沉重，隨後他心念一動，問道：“那定國侯，你就給個準信，哪些世家能留下，哪些要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