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這時,我看見軍艦一個年齡與我不相上下的海軍——一個恐懼到了極點的男孩,他退到船頭,被一群人魚團團包圍。竟在絕望之中選擇了開槍自殺。鮮血從他的頭顱裏迸射出來那一刹那,我的神經一陣震顫,趕緊將目光挪了開,將目光投向阿伽雷斯。
他不為所動的閉著眼,嘴角甚至是微微揚著的,似乎沉浸在操控這場掠奪戰的勝利感裏,猶如任何一個至高無上的獨/裁者。
我輕手輕腳的遊到石林裏,靠在一塊礁石上,深呼吸了幾口氣。
憑肉眼可以估量的是,人魚們的數量遠遠超過海軍們的數量,這將導致一些人魚們沒法得到屬於自己的配偶,那麼,多條人魚爭奪一名人類的場麵將無可避免的上演。我這樣想著,眼前止不住的浮現出達文希的慘狀,心頭一陣陣發悸。我的這位摯友在人魚島與我分離以後就下落不明,可想而知他活下來的幾率微乎其微,但願他這個時空能夠好好活著,與我、與人魚族都別再產生任何交集。
“德薩羅,你躲在這做什麼?”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阿伽雷斯的一聲低鳴,將我嚇了一跳。
“沒什麼,我隻是不習慣……”我搖了搖頭,努力控製著自己的語氣。我望向阿伽雷斯的雙眼,他正俯視著我,偉岸的身軀的陰影擋住了我的視線,令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胸中卻沒來由地湧起一股陌生的畏懼之感。我情不自禁的補充了幾個字,“抱歉,首領大人……還是,我該稱呼你為‘王’?”
話音剛落,我的下巴就被他的蹼爪輕輕捏住了,他的嘴唇湊近我的鼻子,他的眼睛幽光攝人,“王?……德薩羅,我聽錯了嗎?”他的語氣若有似無地變了味,好像有點警告意味的沉吟,“你該叫我阿伽雷斯,也隻有你能這麼稱呼我,這是屬於你一個人的特權。你跟我的臣民們不一樣……明白嗎?還有,他們。”
他掃了一眼瀑布的方向,嘴角的笑意透著一絲森然。我的呼吸一緊。
“這艘軍艦上的人類比人魚們少得多,我擔心會造成混亂,就像那時在人魚島上那樣。而且我相信這次進攻隻是一次試探,我記得主體軍艦比這艘要大得多。接下來他們必定會發動更猛烈和新形式的攻擊,這個陷阱撐不了多久。”我一鼓作氣的說道,“我們應該趁早離開。人類比你料想的要強大,他們稱霸著這個地球,海洋並不是他們賴以生存的領土,陸地才是,陸地可以源源不斷的為海軍們提供戰力。人類世界的很多地方是你沒有踏足過的,阿伽雷斯。這場戰爭一旦擴大,將會無止無休,直到人魚與人類其中的一方滅絕。”
說完,我望著阿伽雷斯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盯著我的眼睛,皺了皺眉,若有所思似的。
我的心跳非常劇烈。我感到我的勸說幾乎是在挑釁阿伽雷斯,我將他所缺乏的東西□□裸的甩在他的麵前,指出這個宇宙般的王者那如不可忽視的黑洞般的破綻,和野心勃勃的計劃與理想可能釀成的惡果。我不願我的愛人成為一個人魚族的法西斯的頭目,這麼形容他也許過於小題大做和偏頗了,但阿伽雷斯是個徹頭徹尾的□□者,他是人魚世界的至尊領袖。而事實是,絕對的獨/裁容易造成掌權者的狹隘與極端,我無法不這麼擔心。
“我們會離開這兒。”阿伽雷斯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開口,“等我們將這裏的人類轉化成同類。我們就將領土擴大到南邊。但是,這場戰爭早已擴大了,德薩羅,不是嗎?”
“是的,已經擴大了……”我揉了揉眉心。
阿伽雷斯在一步一步進行著吞噬大西洋的計劃,人魚的勢力在這短短的一年間擴張到了大西洋的每個邊界,幾乎每個重要海峽都被占據了——北至白令,東據德雷克,西達馬六甲,他在英吉利海峽給北約海軍聯盟重創後,可想而知他的下一個的目的地多半是南邊的直布羅陀海峽,那兒是通往地中海的入口。
他想把地中海也收入囊中,人魚的領土也將由歐洲海域擴展到亞洲和非洲海域。換句話說,對於人類而言,人魚的威脅跨越了半個地球。那麼,假如歐亞國家的海軍聯合起來對付人魚們……
“至於混亂……德薩羅,在曆史被改變後,亞特蘭蒂斯的秩序與文明得以保存,我們今非昔比。”
阿伽雷斯低聲說著,忽然揚了揚蹼爪。我看見他的幾縷發絲蜿蜒扭動起來,同時瀑布上的畫麵裏,數百來隻人魚朝軍艦底部潛下,轉瞬間軍艦竟向進來的海峽入口駛去。甲板上被收拾的幹幹淨淨,看上去根本不像剛遭受過一場掠奪戰,反而像是海軍們還在船艙裏整裝待發。而我注意到,指揮艙裏分明還有個人影,但他一動不動,就似乎已經死了。但在不知者看來,這艘軍艦幾乎沒什麼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