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生從未許過願。
隻此一次,也僅此一願。
願你此生,身無病痛,心無苦楚,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霍隱
***
黑夜寂靜,冰雪簌簌。
淩晨十二點多的小巷子隻餘一排路燈,盞盞昏暗,在白色的雪麵投下一片詭異又和諧的陰影。
一個身影踏雪前行,身姿頎長,黑衣清瘦,寬大的黑色衛衣帽蓋住眉眼。
露出的半張臉,明明俊美的似精雕細畫,卻比這冷冽冬日更顯涼薄。
更莫說那雙蘊著幽深冷意的眸子,叫人不敢直視。
路燈一盞連著一盞,最盡頭的昏黃燈影下,有個小小的身影,許是蹲了一陣子,兩肩落了薄雪,還摻了一片上頭臘梅落下的花瓣。
豔紅的很。
是個小姑娘,一身古裙披風,質地上乘,頭上雲鬢堆疊,步搖金簪。
此時腦袋一晃一晃,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栽到地上去。
這等寒天容易凍死,尋常人經過,必定是會提醒一二,男人卻隻是冷淡的瞥了一眼,仿佛那是塊不起眼的大石頭。
眼看就要走過,不想個頭太高,衛衣帽子勾了開的最好的那簇臘梅。
嘩。
綰綰的瞌睡打得正迷糊,突然被冰冷的雪花落了滿頭滿臉。
她抬頭。
兩片梅花枝頭的碎瓣,正好從她無暇如玉的額頭上滑落。
柔和的燈光將那雙大而圓潤的杏眼照的格外清楚,甚至能清楚的看見,眼角懸著的那小包淚水。
像是璀璨的星輝,本該惹得所有人對她心生憐惜,綰綰卻對上了一雙毫無溫度的眸子。
如深淵一般,看不透的幽深冷冽。
她卻似驚似喜的伸手,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男人收回目光,準備抬步離開。
下一秒。
寂靜小巷裏傳來貓兒一般嬌軟的聲音。
“將軍。”
一雙白皙柔弱的小手,揪住了男人馬丁靴的鞋帶。
他的腳步生生停住,目光懶懶的下望,眸子深處蘊著幾分不外顯的殺意。
夜色太沉,綰綰沒有看清男人眼中流露的殺意和戾氣。
她隻是仰著頭,目光怯怯的望著他。
“將軍怎的不理綰綰?”
她輕輕的吸了一下鼻子,聲音裏頗有幾分委屈。
莫不是她摔下山崖,將臉弄髒了?亦或是她破相了?將軍這才沒認出來她?
綰綰覺得有此等可能。
她與將軍滿打滿算不過才見了三四回,有三回還是在她及笄之前。
環玉姑姑說她自及笄以來,容貌長開了不少,與從前大有不同,將軍認不出自己,倒也不是奇怪事。
這樣想著,綰綰趕緊把手收回來,想要擦一擦臉,想到什麼,又飛快的揪住了那根鞋帶。
怕人跑了,還偷偷攥緊了幾分。
霍隱也不說話,看她一手揪著自己鞋帶,一手在臉上塗來抹去。
將原本幹淨漂亮的臉抹得這一道深黑,那一道淺黑。
跟花貓似的。
偏綰綰不曉得,以為自己將儀容整理的十分完美,抹完了還十分認真的理了理頭上的亂發。
全都弄好了,明目張膽的鬆了口氣,心裏有些羞怯。
父王雖從不苛求她像其他貴女一般整裝肅榮,但作為一朝郡主,方才的摸樣定然不怎麼得體。
在將軍麵前,到底是失了點體統。
綰綰重新仰頭,滿臉希翼的望著霍隱,還朝著他展現了一下自己的兩個小梨渦。
很乖。
霍隱那雙毫無溫度的眸子冷漠的望著她,好像看的是路邊一株能隨意踐踏的野草。
素不相識,他本就不是管閑事的人。
這樣極具恐嚇和冰冷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會舉起屠刀。
綰綰卻不怕他,反而被看出了一點熟悉感,忍不住晃了一下他的鞋帶,聲音軟軟的。
“將軍這是認出綰綰了?那帶綰綰回家好不好?”
風雪越發大了。
霍隱沒說話,綰綰便也乖乖等著,等著等著開起了小差。
此地是何處?她又緣何會出現在這裏呢?
她明明是聽將軍的話往山上跑,隻是跑著跑著眼前一黑,也不知是踩到什麼深坑,人就滾了下去。
滾到了這一處,奇奇怪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