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燮沒有把話說的太滿,這是謹慎的習慣。打小看人臉色吃飯的孩子,哪有不謹慎的習慣。隻要不是肺癌,一個沒有接觸過抗生素的病人,青黴素+鏈黴素,雙管齊下,想死很難啊。張瑤的耳朵裏就剩下“有治”這兩個字,別的都沒聽進去。
在大明朝,得了癆病就等死吧,早一點晚一點的事情。孝道是統治基礎之一,張瑤也是登州有名的孝子。瞬間的大起大落之餘,張瑤抓著陳燮的手就往裏衝。
張家這個大院子可真不小,陳燮也不懂什麼叫三進四進,就知道過了三個圓拱們,一個園子出現。一條曲折的小徑,園子裏有一個池塘,塘邊栽的都是竹子。什麼風吹竹響的意境,陳燮是半點都不懂的。張瑤也沒那個心情,拽著陳燮一路快走,沿途不斷有丫鬟萬福也直當沒瞧見。真是難為他挺著個肚子,走這麼快額頭上很快全是汗珠,喘息聲也粗了。
繞過池塘,又見一個木柱磚牆的宅子,陳燮稀裏糊塗的跟真進去,就覺得眼前一暗,稍稍適應了一下才緩過來。再看這個屋子裏頭,窗戶都緊閉的,立刻眉頭就皺起來。有人得了肺結核,還敢把窗戶都閉上,這不是怕肺結核不轉染麼?
當下駐足,張瑤也是累了,拽了一下沒拽動,回頭看看陳燮眉頭緊縮,心中一驚道:“陳小哥,有何不妥?”
“張先生,別的大夫怎麼治療癆病我不管,居然要我來來治,就得按我說的做。否則病情生變,我可不負責。”陳燮覺得跟張瑤一個明朝人解釋清楚肺結核是什麼病,怎麼傳播之類,肯定是說不清楚的。他對中醫又不懂,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中醫的術語來解釋。
張瑤倒是很幹脆的點頭道:“那是自然,全部按照小哥說的來做。”肺結核在這個時代就是不治之症,張瑤是進士出身,當過河南推官的。這年月的官員很有意思,想幹就幹,不想幹把印掛起來,拍怕屁股走掉。大明朝的讀書人,就是這麼牛叉,就是這麼不負責任。
張瑤就是在推官的位子上做的不爽,這才拍拍屁股走掉的。(注:張瑤,山東人,進士,開封府推官。會登兵變城破被執,瑤揮石相擊,逐遇害。其妻及子四人,俱投井死。能找到的史料就這些了,明史裏沒列傳的人物,地方誌裏能有一言半語的就這樣吧,其他自己發揮。)
有了這個話墊底,陳燮就可以放心了。當即一指窗戶道:“讓人去把窗戶打開,癆病是會傳染的,空氣不流通正常人呆在裏麵都會被傳染。也不知道是哪個庸醫交代下來的,這不是庸醫殺人麼?”
這話的殺傷力就大了,傳染這個詞雖然有點陌生,但是望文生義張瑤還是會了。趕緊的讓人去開窗戶時,陳燮卸下大背袋,之前下人要接過去,給他拒絕了。這可是身家性命所在,碰都不會讓人碰一下的。
取出藥箱,掛上聽診器,然後又拿出兩個口罩來,遞給張瑤一個道:“跟著我做。”說著把口罩戴上,就算肺結核能治療,被傳染也不是啥好事,陳燮可不敢大意。
雖然很別扭,但是答應了陳燮,張瑤隻好跟著照做。陳燮往裏走,進了正屋就見一個大木床上躺著一個老人,想來就是張父。身邊還有兩個侍女在伺候著,一個素服女子坐在一旁垂淚。
張瑤似乎不喜歡這個女人,見了她也就是微微點頭道:“二娘。”然後就看著陳燮道:“陳小哥,這就是家父。”陳燮上前幾步,見床上老人麵無血色,已經昏睡過去了。急忙上前,伸手摸了摸頸脖,脈搏還算正常,一時半會死不了。
有過一段時間赤腳醫生經曆的陳燮,對於病人和家屬心裏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也不著急說話,繼續慎重的做檢查,摸出聽診器來聽了聽,現在這個病是不是肺結核還不好說的。病人暈過去了,隻能問其他人了。
“一直是誰在照顧老太爺?讓她出來,我有幾句話要問。”說著陳燮來到前堂,張瑤落後一步,帶著那個少婦跟了出來。
前堂光線亮的多,陳燮才算看清楚這位少婦的樣子,身材嬌小,麵容俏麗,放在現代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家碧玉類型。走路的時候,還一搖一擺的,這是裹腳的結果。
“這位大姐,說說老太爺的情況吧。”陳燮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幹脆就大姐了。張瑤在一邊張了張嘴,也沒糾正的意思。
倒是這些少婦給嚇著了,楞了一下,見張瑤沒態度,這才低聲道:“奴家名素心,跟在老太爺身邊有三年了。前日老太爺突感胸痛,咳嗽不止,奴家使人請登州最出名的劉大夫來看了,說是癆病,開了服藥大夫就走了。昨夜老太爺咳血不止,今晨卯時睡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