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色的琉璃瓦屋頂,雕梁畫棟,大紅門柱,再加上一個金邊藍底的“京華大學”的金字招牌,盡顯這所百年高校深沉博大的文化底蘊。
周南靜靜地站在古色古香的校門口,透過熙熙攘攘人群,尋覓著那輛在記憶中湮沒塵封了十數年的黑色普桑。車沒找到,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閃入了他的眼簾——父親周寧宇的司機趙亮,一個退伍進海都公安局機關工作不久的複轉軍人。
精幹的寸頭,筆直的身軀,黝黑而憨厚的臉龐,身著一身摘去了肩章的草綠色迷彩服,腳上依舊蹬著一雙黑色的老頭樂布鞋。遠遠地望著趙亮,周南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定了定神,拖著行李箱快步走了過去。
“趙哥!”周南輕輕呼道。盡管他想竭力給趙亮一個符合年齡和身份的微笑,但下意識流露出仍然是那種深沉的笑容,嘴角輕抿翹起堅毅的弧度。
趙亮卻沒有注意他的這些輕微的變化,隻是嘿嘿一笑,伸出手去拍了拍周南的肩膀,“周南,終於畢業了,祝賀你。走,上車,我們回海都去!周局長和嶽阿姨都在家裏等著你哩。”
……
……
周南的父親周寧宇是海都市公安局一個排名很靠後的分管機關管理的副局長,沒有多少實權也沒有多少油水。在周南前世的印象中,父親一直是一個比較沉悶和沉默的人,行事低調,或許與他長期仕途不順心有關。不過,大小也是一個副局長——副處級幹部,周家在當地也算是官宦人家,有時周南寒暑假放假,周寧宇也會派趙亮來京華接他。
偶然坐坐父親的專車,是周南記憶當中前世所享受到的為數不多的官宦子弟特權之一。後來,周寧宇因為受發生在96年11月的那場海都官場大地震的牽連,被迫引咎辭職,從此中斷仕途去濱海大學當了一個普通講師,鬱鬱寡歡一輩子直到退休。從那時起,周家家道中落,周南這才不得不從一個國企的小職員努力奮鬥而起,吃了無數的苦頭經曆了無數的風雨,才把握住機會走入商海在短短數年間積累起龐大的財富,成為千萬人矚目仰視的商業巨子。
但重生之後,周南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再次出現。他必須要改變父親的仕途命運,同時也改變自己的人生命運。好在,時間還來得及,或許,這還是上天的安排吧。
命運必須要掌握在自己手裏。在上車之前,周南暗暗咬了咬牙。
趙亮開著車慢慢出了繁華而喧鬧的京華城區,駛上了通往濱海省的國道。一路上,趙亮發現周南的情緒似乎有些低沉,心裏有些奇怪,也就沒怎麼跟他說話。
周南一直扭頭靜靜而專注地凝望著車窗之外飛速閃過的城市街景,似乎是想要在這高樓大廈林立的大都市中尋覓自己京華求學四年所留下的飄渺足跡。良久,周南慢慢轉過頭來,笑笑,“趙哥,我爸和我媽身體都好吧?”
趙亮見周南似乎恢複了印象中溫和而開朗的樣子,就朗聲道,“挺好的,周南。周局長這兩天正好有個挺重要的會議要開,嶽阿姨工作也很忙,要不然他們就親自來京華接你了……不過,我來接你也是一樣的嘛。等咱們回去,嶽阿姨肯定會做好一大桌子你愛吃的飯菜等你團聚呢。”
趙亮比周南大不了幾歲,一向稱呼周南的母親嶽萍為阿姨。不過,這樣也顯得親切。
雖然跟著周寧宇不像其他領導的司機那樣經常有好煙抽有好酒拿,隔三差五地還有下麵的人送禮混些紀念品什麼的,但周寧宇兩口子包括周南這一家三口都是很溫和很樸實的人,待他很真誠,趙亮心下還是很喜歡。
說到底,趙亮也是一個厚道樸實之人。以周寧宇的性格,滑頭的司機他肯定也不會用。
“嗬嗬。”周南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心念卻是電閃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