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甲魚的追殺到此為止,沒等它再向前追上王梓豪師傅,官靜用袖子包住胳膊,一下敲開了牆上的消防栓玻璃窗,從裏麵抄出太平斧,箭步上前掄圓胳膊照著大甲魚的腦袋就是一記橫掃。
這一斧頭是從後麵掄過去的,大甲魚不及反應,扁扁的後腦勺就被豁開了一道口子,左右搖晃了一下脖子,“雲夢燕裙鱉”轟隆癱倒,恍如一座黑色假山。
它還沒死,隻是暈過去了。
兩位老師傅稀泥一樣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要不要緊?”官靜從工作服上撕下一塊布條,幫胡老把胳膊上的傷口給包紮了起來:“賣貨的商家沒把這個畜生給捆紮好嗎?”
“本來是捆好的,有口罩還有塑膠帶,還喂了酒藥,老戴非說沒看過“雲夢燕裙鱉”,想解開看看!”王梓豪師傅沒好氣地看住躺在遠處的戴師一陣怨怪:“結果這畜生是裝暈,把咱一口就咬掉了大半斤肉!”
“我們壞了行規,殺這麼大的水族,應該先給祖師爺先上香的!”戴努大師麵紅耳赤,兀自替自己爭辯了兩句,他本想扶著水池站起來,顫微微努力了半天,腿實在疼的厲害,滋溜一聲又坐下了。
官靜聽說過這種略帶封建色彩的行規,據說所有體重超過百斤的水族都是有人性的智慧生靈,廚師在殺它們之前,必須焚香嗑頭,禱告祖師爺保平安,否則必遭橫禍,這個祭刀儀式在解放前一度很盛行,隨著科學進步,已漸漸沒落。
用現代眼光來看,“雲夢燕裙鱉”這樣的三足甲魚,自然屬於畸形生物範疇,但是在古籍中卻並非如此:《論衡‧;應是篇》有明確記載:“鱉三足曰能,龜三足曰賁,能與賁不能神於四足之龜鱉。”
《說文》亦有雲:“能,獸堅中,故稱賢能而強壯稱能傑也。”
由此可見,三足鱉,也就是“能”,還是不折不扣的賢靈生物哩!
費老板探頭探腦地向廚房裏張望了半天,確定情況已經擺平,進了門撫著胸口長長的舒了口氣,不過看到兩位大師的狼狽樣子,他的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
今天中午這桌酒筵是廣陵首富****榮宴請國外貴賓,廣陵市政府的一把手楊陸順也會前來,這桌筵席的重要和份量由此可見一斑!現在倒好,兩位老師傅的手腳全被甲魚給咬傷了,而且傷勢還不輕,中午這桌筵席誰來做菜?
“雲夢燕裙鱉”和“九節竹葉青”可不是隨便找個廚師就能烹製的啊!
“二十四橋明月餐飲會所”的經營模式和高爾夫俱樂部一樣,是金卡會員製,典型的“往來無白丁”,一旦壞了自己的名聲,日後還怎麼在這行往下混?廣陵市是淮揚菜的發源地,從古到今都是中國的美食之都,這兒可不是僅僅隻有“二十四橋明月”一家VIP餐飲會所!!!
“完了完了!”費老板像個上了發條的匹諾曹木偶,原地團團亂轉,麵如土灰。
“老板,是不是先把兩位師傅送醫院啊!”官靜看著費立國的德行真有點發噱,這家夥的動作怎麼看怎麼象是蛋子被人猛踹了一腳。
被這麼一提醒,愁眉苦臉的費老板就算一千個揪心一萬個焦急,也隻得先把兩位大師送醫院去療傷。被這場鬧劇一攪和,很快就到上班時間了,“二十四橋明月”的三個年青廚師也陸陸續續來到了酒樓,看見靜哥兒蹲在地上給這麼大一隻巨無霸甲魚上鉛絲口罩,綁塑膠帶,全都愣住了。
“我的乖乖!”管蒸箱上屜的小薛用手指撥弄了一下昏迷不醒的甲魚,抬起頭一陣感歎:“真不得了!真不愧是八百裏洞庭養出來的甲魚,你們瞧瞧這塊頭!被它咬一口肯定比給大狼狗咬一口還要慘!咬的好!嘿嘿,咬的好!那兩個老東西就是欠收拾!”
“官人,要我說,你當時就不該幫那兩個老貨!”麵點間的小林一向和那兩個老頭不對路,今天可算解氣了,“二十四橋明月”因為花大價格請了兩個老師傅來坐鎮,幾個年青廚師的工資都被壓的很低,用費老板的話來說就是:既然你們在這裏可以學到更多的手藝,當然要從工資裏扣掉一點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