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不堪的月亮山莊建築工地門口，挑著警燈的１１０警車橫七豎八停了一溜。
七八個公安幹警用一次性熒光警戒帶拉開了警戒線，穿著便裝的刑警們或是在哢嚓哢嚓拍照，或是忙著問話取證，或是打著手電筒四處尋覓線索，忙得不可開交。
刑警隊副隊長林立強雙手抱胸，腰杆標槍樣繃的筆直，目光嚴肅而犀利。
在他麵前站著一個麵相市儈、酒氣撲鼻的中年男子，手足無措，蔫蔫巴巴。
看得出來，在林副隊長威嚴的眼神注視之下，這個中年男人正在慢慢陷入無言而巨大的緊張深淵，他竭力想控製住自己的不安情緒，想讓自己變得平靜，但這種努力很徒勞，腦門上沁出的冷汗和上下抽搐的喉結，早已把他內心的惶恐悉數出賣。
“我問你，既然你是這家工地的夜間門衛，為什麼不遵守條例擅自離崗？”感覺自己用眼神和沉默營造出的審訊氣氛已經夠火候了，林副隊長威嚴無比地低喝道：“再一次警告你！不要王顧左右而言它，不要妄想推卸自己的責任！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坦白交代，配合我們警方辦案！”
“警察同誌，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中年門衛嚎喪一樣叫起了撞天屈，拚命揮舞雙手，似乎是想通過這種肢體語言證明自己的無辜：“知道的我已經全告訴你了，真的！要騙你我就不是人……”
“不知道？你他媽不知道還能有誰知道？”林立強冷笑著掏出了銀晃晃的手銬，捏在手裏衝這個門衛一亮：“是不是要跟我走一趟，你丫才能長長記性？”
“別別別……”中年門衛嚇得臉色煞白：“爺！就是借我顆虎膽，我也不敢欺騙您哪！您不知道，我這個人天生就有個壞毛病，我饞酒如命，都快喝出肝硬化了，可晚上不吃兩杯貓尿就是睡不著覺！您說我擅自離崗，可我偷會懶也不算犯多大王法吧？我哪知道今晚會出這事……”
“行了行了！”林副不耐煩地打斷了門衛的訴苦，正準備把一旁候著的工地負責人叫過來問話，眼角餘光一掃，恰好看到一輛奶油色的別克君威緩緩停靠在警戒線外。
林立強趕緊一路小跑迎了過去，這輛別克是廣陵金威船舶製造廠新買的轎車，船廠老板薛胖子不但主動把它“借”給廣陵刑大的1號首長使用，而且連今年一年的加油卡都一並辦好送來了——需要強調一下，這可不算什麼行賄，警民共建魚水情嘛。不光是廣陵，全國各地任何一個城市，隻要經濟情況較好的私企一般都有這種常年外借的關係車輛，私人老板能和警察套上關係總不是什麼壞事，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
“林隊，情況摸排的怎麼樣了？”張靚薑嘴裏咬著皮筋，下車之後三下兩下就把散亂的頭發婠成了馬尾辮。
“頭，情況是兩眼一抹黑。”林副苦笑著攤攤手：“城西分局是第一個到現場的，我在值班室接到消息時也嚇了好大一跳，緊趕慢趕跑過來，好不容易才把這個工地的夜班門衛找到，結果這家夥偏偏是個串崗的酒鬼，早跑出去喝酒去了，一問三不知。”
“有沒有其他的目擊者？”
“暫時還沒有第二個現場目擊者，這一帶的居民不是被拆遷走了，就是離工地有段距離。”林立強搖搖腦袋：“報警的那個居民是聽到爆炸聲，特地跑過來看了看才發現情況不對打了110，他來的時候，這個工地黑洞洞的，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你確定沒有傷亡？”張靚薑走到炸毀的廢墟上，蹲下身子撿起了一塊黑黢黢的水泥，對一旁拿著刷子在做步痕檢驗的女刑警擺了擺手：“小莉，甭費這功夫了，這兒可是建築工地，沒有一萬個腳印也有九千九。”
“我親手勘察的現場，就炸死了一隻門衛養的貓，沒有人員傷亡。”林副隊長看了看四周，拎著褲管蹲下身，壓低聲音對美麗開隊長說道：“頭，我看這次的爆炸案很不簡單……”
“為什麼這麼說？”
“本案的作案者，爆破手法簡直專業的令人發指！你瞧……”林立強站起身，將現場呈不規則半圓形散布的廢墟指給美女隊長看：“原先這裏有一間門衛值班室，是鋼砼剪力牆整澆、四方體對等結構的房子，房子的正南方五米處就是圍牆，其餘三個方向都是空地，你再看爆破後的現場，房子明顯是定向倒塌的，所有的殘瓦斷礫都集中在東、西、北三側，南側的圍牆完好無損！從實際爆破效果來看，坍塌後的飛石散布點最大僅為５．２米！如果說這是一次建築爆破拆除，那它簡直可以寫進教科書，被當作安全成功的典範！”
“案犯用的是什麼炸藥？”
“炸點有灰色煙痕，現場空氣殘留刺激性油膩味，炸點處味更濃，應該是硝類炸藥。”林立強撓了撓腦袋：“這也是我最最奇怪的地方，你說這個作案者是有存心賣弄還是有病？他要是和房產公司有仇，帶上足夠的炸藥不一樣可以轟掉這間房子，這麼畫蛇添足賣弄技術幹嘛？”
“換成是你的話，有沒有把握做到相同的爆破水準？”張靚薑自我感覺做不到這一點：“我記得你做刑警之前，是在空降部隊服役的傘兵，對爆破技術應該很精通才是。”
“做不到，絕對做不到！我是空降兵，不是專業工兵，這種區域性小範圍的指向爆破，需要涉及一係列的專業知識，在參數設計和裝藥密度上，不光需要嚴格的計算公式，還得有豐富的經驗才行。”
“誰是這家工地的負責人？”美麗開隊長拍拍手站起身，把目光轉向了幾個正在接受警方問話的男子。
一個大腹便便、成功人士打扮的肥人立刻被林副隊長拎了過來。
“月亮山莊是羅霸道的產業吧？你們羅總到底得罪誰了？弄出這麼大動靜！”張靚薑圍著滿臉賠笑的肥人轉了一圈，目光冷的就像天山上的皚皚白雪：“羅霸道人呢？出這麼大事給我擺什麼架子，讓他立刻給我過來！”
“張隊張隊……我們羅總現在人在北京，您多包涵，多包涵。”肥人拆開一包鑽石芙蓉王，拚命給兩位隊長讓煙：“不瞞您二位，我們也稀裏糊塗的，最近好像沒得罪過誰啊……好像，噝——想起來了，我們過去和幾家拒絕拆遷的刁民鬧過糾紛……不會是他們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