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
雪青濯坐在暮色下的田埂上,時值嚴寒,水田之中仍舊稻草依依,散發著獨有的氣味,與水汽摻雜在一起,鑽入皇帝陛下的鼻子裏。
百丈之外,一個身著官服的老人快步走來,周身縈繞著微弱法力,看氣態應在渡靈境界,大概是十萬火急的消息,才讓這位老人不惜以法力催動他年老體弱的身體,想快一些來到皇帝陛下麵前。
“有消息啦有消息啦!”老者喜不自勝地往皇帝陛下這裏走著,一步之間橫移數丈,在凡人麵前已經算得上是大神通。但在皇帝這等強者的麵前,慢的如同蝸牛一般,他是修為不弱的渡靈境修者,但已是活了近二百歲的垂暮之年,腿腳相較於渡靈境界的年輕人慢了許多。
雪青濯轉眼看向那個向他奔來的老者,動了動手指,以法力將那老者送至近前,神色之中也不免有些意動,問道:“可是神洲的消息?”
老者重重點了點頭,喜道:“蛇人族大勝,青漣蛇王致函,不日將派兵進駐天元,助我帝國擊退天人族大軍!”
說著,老者從懷裏摸出一封散發著金光的信函,雙手不自覺地抖著,細看之下,他拿著信封的手,肌膚在漸漸皸裂,滲出血液。
老者將信遞在皇帝麵前,說道:“這是那位無名先生送來的信。”
雪青濯接過信函,狐疑地看著信封,上麵有著兩股氣息,其中有一股力量氣息不屬於無名。
那是一股極其強大的氣息,正是這種氣息所散發的力量,將那位持信的渡靈境老者的雙手震出裂紋。
雪青濯拿在手中,隻覺得這信封散發的力量讓自己指間一陣酥麻。
他抬眼看了下老者,揮袖示意他退下,而後才拆開信函,隻見其中有著一張普普通通的信紙,但其中字跡卻非同尋常,散發著駭人的力量。
雪青濯凝眉細看,信紙之上的字由法力刻印而成,他確信這字跡的氣息屬於無名,但目光移動指間,卻發現一行字跡有所不同。
那一行字跡散發著強大的力量氣息,蓋住了下方原本的字跡,而那原本的字跡,才是無名的原話。
身為超品境界的修者,細看之下,不難看出原本的字跡寫了什麼。
雪青濯通讀全篇,才知,青漣女王出兵幫助天元,索要的籌碼便是當下天元帝國的半數靈石。
那一行被遮掩的字跡,原本所寫的是,天元帝國獻出當下所有靈石的三成,請蛇人族派兵襄助天元。這一行字由無名以法力刻印,隻是後來被另一人以字跡掩蓋,所寫內容變成了五成靈石作為交易,請蛇人族出兵襄助天元。
雪青濯掌中驟然爆發出熊熊火焰,將掌中信紙燒成灰燼,眯著眼陷入沉思,在寒涼無比的田埂上坐著,過了許久,夜色盡染,雪青濯才無奈的笑了一聲,說道:“速傳紫霽先生來見朕。”
百丈之外,一個紫衣人聞聲而動,消失在原地。
很快,紫霽先生來到田埂邊上,見到了神色沉鬱的皇帝陛下。
“蛇人開口了,要咱們現成的半數靈石。”雪青濯平靜地說道,平靜的語氣之中,難掩悲涼之意。
紫霽聞言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又緩緩展眉,說道:“當今帝國軍皆為殘部,也用不上那麼多靈石了,蛇人想要,便給它。”
“保下天元最後的根苗,擊退天人,才是當務之急。”
雪青濯沉重地歎息一聲,輕哼道:“引蛇人大軍進入天元,不知是福是禍啊。”
“之前太平教數千真神潛入蛇人族,暗殺蛇人軍中大將,以蛇人族的敏銳,青漣必然已經知道了幕後主使,以她心性,此事絕無可能就此揭過。事雖是太平教做的,但她恐怕已經將此事記在了我的頭上。”
紫霽微微點頭,思索道:“請蛇人大軍入中洲,的確有可能引狼入室。”
“但這也是如今唯一的路子。”
紫霽先生也坐在了田埂上,目光抬起,看向了東方,笑道:“蛇人是敵是友,且看那小子如何從中斡旋了。”
雪青濯目光微凝,側眼看了下紫霽先生,皺眉道:“人皇之子在帝國停留不到兩月而已,且負氣出走洛陽,如今會竭盡心力為了帝國百般謀劃不成?”
之前顧水香將無名提議兩族結盟的來信交給雪青濯時,他便認為是青漣將無名當做與天元對弈的棋子,指使著他寫下的那封信。
“再者,他即便修為強橫,終是少年心性,怎懂得邦交與遊說之事。”
紫霽聽了此話,成竹在胸地笑了起來,篤定道:“這小子與他老爹一樣,有個重情重義的毛病,不會不管天元的死活,至少,不會不管我這個先生的死活。”
雪青濯聞言,長長吐出一口氣息,不無遺憾地說道:“重情重義之人,往往都死得早。”
紫霽瞥了眼雪青濯,知道他話裏有話,在說當年那位孤身闖入蓬萊島,最後喋血飲恨的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