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便有人來探監。
此人出手極其闊綽,不僅打賞了看守牢房的獄卒,還給獄卒們帶來了美味佳肴。
有道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這群樸素的獄卒在得了錢財和吃食後,對這位前來探監的人好感度蹭蹭往上升,說話語氣也好了許多,態度變得很巴結:“蕭世子,您往這邊走……”
“蕭世子不必擔心,我們是允許探監的,也允許給犯人送糧、送生活必需品的……”
“蕭世子放心。有我們在一旁看著,隻要上麵沒人提審裴大人,我們就絕對不會讓裴大人少了一根汗毛。”
“啊?您想和裴大人多待一會兒?待一個下午?還要待到晚上?”
蕭君集瞥了眼獄卒,貌似為難地問道:“這是不行嗎?”
獄卒現在看蕭君集就跟看送錢的活財神一樣,愣了一身之後趕緊道:“啊,不不不,沒問題,真的沒問題,。”
但很快,獄卒又壓低聲音巴結道:“蕭世子,天牢有天牢的規矩。本來天牢一般是不允許人探監的,就算探監也最多能待半柱香的時間。但您不一樣,我們都覺得您是個好人。所以,我們可以為您稍微通融一下。”
蕭君集心領神會,二話不說又給一眾獄卒加送了賞錢。
獄卒們心花怒放,一雙雙眼睛都快變成金元寶了。
打發走了獄卒,蕭君集才躬身走進了牢房。
他雖出行時跟著小廝,但卻是一個人進天牢的。
此刻,他肩上斜挎著一個大大的包袱,襯著他這一身仙氣飄飄的衣衫,不免有些滑稽。
他家心上人還在睡覺,睡得還挺香,裹著床被子在床上隨意縮著,就跟個蠶蛹似的。
蕭君集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坐下,將肩上的大包裹取下來放到一邊,接著單手撐著腮幫子,安安靜靜地欣賞人家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儀才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
結果一睜眼便瞧見了這一張放大的帥臉,嚇得她立馬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接著,她又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覺得自己看錯了。
又過了片刻,她那因剛睡醒而顯得有些遲緩的腦袋才漸漸轉動了起來,終於不甚確定地開口道:“阿衡?”
“嗯~”蕭君集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裴儀覺得自己有點睡糊塗了。
她撐著床板坐起身來,好奇地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蕭君集回頭乜了眼外麵的獄卒。
那些獄卒收了足夠的錢,此刻一個個高興得很,也知趣得很——都躲得遠遠的,似乎主動給他倆留夠了二人獨處空間。
蕭君集收回視線,和煦地笑道:“我剛來。”
裴儀想起這個男人就坐在一邊看她睡覺,心裏不免有點囧,尷尬地問道:“你來了怎麼不叫醒我?”
蕭君集一臉小媳婦兒樣地瞅著她,老實巴交地道:“我怕吵醒了你,你會打罵我。”
裴儀當即反駁道:“我有那麼不講理嗎?”
蕭君集也不說話,就那麼委屈巴巴地瞅著她。
裴儀在這種目光注視中完成了自我檢討。
好吧。
雖然她原本是沒什麼起床氣的,可自從回京都為政後,她每天起得比雞還早,心頭難免暴躁,起床氣也慢慢冒出來了。
就目前來說,她的起床氣好像是有點大。
裴儀尷尷尬尬地岔開話題道:“你來的時候,外麵的情形怎麼樣?”
蕭君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目光是說不出的溫和,不過談起別的事情語氣卻很嘲諷道:“聽說鎮國公主府如今已經人仰馬翻了。”
裴儀很是驚愕,問道:“鎮國公主府又怎麼了?”
蕭君集意味深深地注視著自家心上人,帶著幾分嘲諷笑道:“鎮國公主請求陛下從輕發落你。陛下雷霆震怒,狠狠斥責了鎮國公主一番。鎮國公主回府後大哭了一場,病倒了——當然,我剛剛說的這些都隻是道聽途說而已,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我可保證不了。”
裴儀垂眸細細思索,臉色凝重,倒也沒做什麼評價。
蕭君集卻是滿含不屑地冷哼一聲,揶揄道:“人家三皇子都還沒什麼表示呢,鎮國公主倒是鬧騰得歡。難不成這個半路出家的女人還能比三皇子更在意你的處境?”
裴儀皮裏陽秋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蕭君集將剛剛放在床鋪角落裏的大包袱拿了過來。
裴儀看著這個男人麻溜地解開了包袱,裏麵堆放著一大堆物件兒,幾乎日用品都備齊了——連青銅鏡都給她備上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是現代的住校大學生,而蕭君集則是來給她投送物資的男朋友。
啊,呸呸呸,瞎比喻什麼。
“你連燭台都帶來了……”裴儀拿起一個銅製燭台看了看,臉上是止不住的震驚。
“我聽人說,牢裏夜間不點燈,陰森得很。”蕭君集從懷中取下一枚護身符掛到裴儀脖子上,一本正經地道,“這個符是驅邪的,省得被那些不幹淨的醃臢東西纏上。”
牢獄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而且大多都是冤死的,而且還死得很慘。
長年累月下來,牢房這種地方不知道有多怨念深重,陰森可怖。
不過,有道是子不語怪力亂神。
裴儀向來是不信有這種玩意兒存在的。
她也不怕。
但是,她低頭看了眼垂在自己脖子上的護身符,也沒說出什麼不怕神鬼之類的話,心裏隻覺得暖洋洋的。
她覺得吧,蕭君集這位大佬辦事兒實在是太細心了——可以說是能考慮的,都為她考慮到了。
裴儀看著男人將物件一件一件地從包裹中整理出來,眼神從最初的震驚變為麻木,接著再變成極度震驚,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連燈罩都帶來了???”裴儀看著那個素色的網紗燈罩,心情可真是太複雜了。
難怪蕭君集會有那麼大一個包袱啊,難為這個男人竟然把這麼雜七雜八的東西都給塞進去了。
“要是沒燈罩,風一吹,燈不就熄了?”蕭君集一麵將東西都擺放到桌子上,一麵正正經經地解釋道,“這大晚上的,燈一下子被陰風吹滅了,多嚇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