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扇門的門鎖與普通房門不同,將插栓裝在了門外,顯得不像一個房間,倒像是一座牢籠。

李和和屏息,確定沒有聽到第二個人的動靜,才輕輕地將插栓撥開。

隻聽得到“啪嗒”一聲,門應聲而開,一間幽暗狹小的房間出現在李和和麵前,她去外麵取了一盞燈來,才照亮了這屋裏的情況。

這房間的布置也的確與牢籠差不多,隻有一張床和一套桌椅,都沒有什麼灰塵。

這間屋子近日應當有人住過,桌上擺了一盞已經燃盡了的油燈,床上的被褥也亂糟糟的,鼓鼓囊囊地堆成了一團。

李斯年曾在此處關押了什麼人?

李和和小心地掀開了被子,裏麵空無一物,隻是床邊的縫隙裏好像卡了個什麼東西。

李和和將床挪動出一條更寬的縫隙,從裏麵掏出來一隻彩色的兔子布偶,紅縞瑪瑙製成的兔眼睛紅通通又亮閃閃,像是委屈哭泣的小男孩。

回憶驟地在眼前展開,李和和十六歲那年,收到教中書信從神醫穀匆匆趕回九獄宮,就在苦泉獄的善堂那邊遇到了這麼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一張小臉也髒兮兮的,坐在大樹底下哭唧唧。

李和和情不自禁地就走了過去,蹲下身來溫聲詢問這個小可憐:“你還好嗎?”

小男孩又是警惕又是傷心地看著麵前這個好看的小姐姐,小手緊張地握成了拳,揪住了自己的衣擺,打了一個哭嗝兒:“娘親、娘親給我縫的小兔子被他們弄壞了,我打不過他們,嗚……嗚……”

這小男孩大概就是善堂收養的孤兒了,他張開自己的小手,手心裏散落著一點零落的破布和棉花,是那隻兔子玩偶存在過的最後證明。

苦泉獄的善堂雖然名為善堂,但並不是不求回報的,收養的多是長大以後能為九獄宮效力的孤兒,孩子們之間有衝突是常事,九獄宮本來就講究弱肉強食,對這種事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聞“娘親”兩個字,李和和便動了惻隱之心,何況這個小男孩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帶著哭腔的小奶音也很可愛,讓人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一股保護欲。

她伸出手來,想要拉他一把:“如果你信得過姐姐的話,姐姐幫你做一隻新兔子,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欺負你好不好?”

這個小姐姐的手纖長、白皙又幹淨,還會溫柔地幫自己擦眼淚,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吧。

小男孩害羞地點了點頭。

他明明把自己髒兮兮的小手藏到了身後,小姐姐還是牽住自己了,她的手雖然有一點涼,但卻充滿了善意和溫暖。

兩個人的話語被晚風溫柔地吹散在夕陽裏:

“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我還沒有名字,娘親叫我小寶。”

“那我也叫你小寶好不好?”

“好~”

李和和帶小寶回了自己府中,派人帶他下去洗幹淨,換上舒適的新衣裳,自己則親自去挑了些縫製兔子玩偶的材料。

作為九獄宮的少主,李和和什麼都學過一點,唯獨沒有學過女工刺繡,但在繡娘熱情的介紹下,她也像模像樣地挑了一匹彩錦,一個針線筐,一大團潔白柔軟的棉花,和一盒貴重的珠寶。

她一手拿著針,一手拿著線,沉著冷靜地思考:縫製娃娃和縫合傷口應該也沒有什麼區別吧?

小寶洗得香香白白進來的時候,李和和已經在紙上畫好了一隻兔子,紙上的小白兔憨態可掬,一雙紅眼睛如寶石般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他看著紙上的小白兔,一臉崇拜:“姐姐畫得真好看!”

李和和又笨拙地照著樣子在挑來的彩錦上剪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雛形,這布上的小白兔就相形見絀,顯得黯然失色了。

她一邊裁著布,一邊分出心思問道:“這個形狀怎麼樣?”

小寶想了想,委婉地提醒這個姐姐:“也挺好的,就是和畫上不太一樣。”

李和和第一次做這種手工活,還覺得挺有趣的,對自己更是有一種盲目的自信,這不是很好麼?除了顏色,也沒有什麼區別嘛。

於是她解釋道:“是啊,姐姐特意挑的這個顏色,小寶不喜歡彩色的兔子嗎?”

李和和原本也想挑一匹白絹,但是覺得小孩子可能會更喜歡彩色的東西,何況白色的兔子也更容易弄髒,故才挑了這匹彩錦。

小寶看了看姐姐為他認真縫製小兔子的模樣,誠實地點了點頭。

隻要是姐姐做的,他都喜歡。

李和和笑了,眼睛亮亮的,那裏麵的光輝比寶石更為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