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所修的拳法漸漸多了起來,學了王爺爺的八極拳,張爺爺的太極拳,酒肉和尚的羅漢拳,還有什麼伏虎、碎星等等。
名字聽上去一個賽一個的厲害,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哪學會的這些,反正他們教,阿榆就學,路過一個教一個,教會了阿榆的一套拳法,鹵菜就常常不要錢,還是小徒弟親自操刀,片得雖然沒她娘好,但也整齊,就跟娘胎裏帶出來的好刀功似的。
他們不知道,白榆從六歲起便開始練刀工了,不管是直、推、拉、鋸、壓、搖、拍、滾刀,還是切、斬、披,她都手法嫻熟,雖然還不能和老廚子相比,但也有模有樣。
不知不覺間,徐家夫婦便發現小白榆脫胎換骨了,那拳打得虎虎生風,豆包大的拳頭卻使出了沙包重的架勢。
一拳下去,拳風如擂鼓,隔空便震下樹上的許多葉子,隻怕來年棠梨樹又要新換一棵。
日頭東升西落,從春日走到冬日,街上一直有個小孩兒在練拳法。一早起來先挑水,之後紮馬步練拳,再去堂屋中和阿爹一同學習鑄造,午後磨刀練菜板上的刀功,入夜在院子裏修煉,隻因夜間星華對她的修行有所助益。
每一旬還要進藥浴裏泡澡,原本一團稚氣的小兒迅速成長起來,就像院子裏的新芽一樣抽條生長。
路過鎮子裏的修仙者並不多,但為了保險,徐冶還是給她手上帶了一個禁製,從外表看來身上毫無靈力波動,不過一個凡人小兒在練武功。
白榆這才知道,阿爹藏得有多深。
這日雪下得極大,不過半個時辰就在地上堆上了一層皚皚的雪粉。
不過鳳初境初期的白榆被拘在家中,此境界雖然疾病不生,身輕體健,但依舊還畏懼寒暑。
小人穿著一身鑲兔毛邊的火紅襖子,團在屋中專心雕刻刀範上的花紋。
這是鑄刀的準備工作,等她能夠自己鑄造一把好刀,就算出師了。所以這個刀範她已經做了第三版,還在加工之中。
徐冶看她陷入了僵局,帶著她在窗前看雪,“想要一把好刀,在鑄造之前,心中就要有方向,和意念,一把好刀,是自帶刀意的,比如藏梨,是阿爹想要煉出一把給阿榆的好刀。”
藏梨是白榆離開時修煉之後徐冶送她的一把刀,刀的名字叫梨花落,在淬火和高溫的時候,會有梨花花瓣浮現。
白榆覺得這個名字不好,美則美矣,太過頹然,沒有生氣。可她也不會取名,讓阿娘重新取了名字,改叫了藏梨,珍藏梨花之意。
後來許多人都以為白榆那把刀的名字,叫做藏離,藏起離別。
看著屋外風吹卷雪,遠處泛著無盡的雪光,阿榆眼睛開始發酸。
“阿爹,我知道了,我要鑄一把刀,叫蘊雪。”
蘊雪,名字是跟著藏梨走的,徐冶想起了徐煉的雙刀,微微笑起來,“那應該是一把刀光雪亮的好刀。”
修真界的刀和凡刀不同,在打磨成型,鑲嵌靈寶之前,還有注靈。
所謂靈,便是這把刀蘊含的靈魂,譬如藏梨的花之精魄,那蘊雪,自然需要雪魄。
徐冶開始教導阿榆天材地寶的各種稀罕物件,如何用在鑄刀上。
雪魄難得,應在極北之地,至寒之物。
徐冶倒是沒想過能把雪魄鑄刀,倒是剛好有一個,在他此前收藏的一個至寒法器之內,取出來給閨女就是。
白榆也沒急著下手,她又重新坐了回去,專心雕刻刀範,她要雕一隻白虎紋。她要親手雕刻一把屬於自己的利器。
徐冶給她拿了許多雜物誌,讓她好好揣摩,蘊雪還需要加什麼。
外頭白雪紛紛,阿榆卻幹勁十足,日日拿了各種書卷做筆記摘抄,和阿爹討論如何將一種屬性鐫刻上去,融入刀中。
麵前支著的小火爐,架著一個鐵絲網,烤年糕,烤地瓜,烤饅頭。米香麵香甜香,這是冬日裏家中的味道。
等雪不落了,阿榆又去外麵練拳,雪地之上,但見人影,腳下生風,帶起堆積的幹雪,炸拳頻發,虎虎生威。
忽而轉為剛柔並濟,一拳一式,圓融有度,矯若遊龍,片刻之後,再度變化,一拳伏虎,一拳碎星,結塊的積雪被轟開長長一道,露出原本的青石板路。
幹瘦的小老頭翻下牆,遠遠衝著阿榆喊,“孫咂,別忘了步法,給我出去溜一圈,不許留下腳印。”
話剛喊完,身後一個掃帚搭上老陳的頭,聲音潑辣無比,正是田寡婦。
“死老頭,再敢爬一次牆老娘給你埋雪堆裏!”
老陳拔腳就跑。
阿榆打完最後一拳,輕輕踮起腳,腳腕活動了一周,一陣風一樣踏向遠方。
尚未有人涉足的雪地之上,留下了幾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像麻雀的腳印。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老陳背著手砸吧了兩下嘴,“臭小子,功夫不到家啊。”
語畢從容踏雪,倏忽之間,飄至遠方。
白雪平堆,不留任何行跡,像一塊晶瑩的千層糕,泛著冷冷的雪光。
功夫不到家的白榆被老陳再度揪住脖頸,耳提命麵,閉著眼睛背起步法口訣,被遛狗一般再溜了半個鎮子,最後停在一個破廟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