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晚晴衝出財務部奔到園區外,回頭看看身後近在咫尺的公司大門,又邁開步子小跑起來,一路跑出百米遠,直到過了一條橫馬路,方才頓住腳步,慢慢地往前走。
伸手撫上因為劇烈跑動而發酸發漲起伏不斷的胸口,她喘氣休息一會兒,抬手抹去臉頰上殘留的淚痕,混亂一片的腦子終於稍稍平靜下來。
他們公司距離最近的地鐵站有一段距離,平時上下班有公司班車接送員工,但現在早已過了下班的點,班車自然是坐不到了,這裏附近的公交線路也因為過了高峰期而拉長班次,所以她隻能自己走到地鐵站。
夜晚的冷風迎麵襲來,她抱緊身體,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人行道上。郊區的晚上靜悄悄的,周遭沒什麼人氣,隻偶爾有零星的車輛從她身邊的大馬路上疾馳而過,短暫的轟鳴聲後,又拋下她一人,周圍歸於寂靜,唯有樹上隨風搖曳的葉子發出沙沙聲響,陪伴著她一個孤獨的行路人。
影子在昏黃的路燈下被拉長縮短又拉長,她低頭看著看著,心裏便又覺出自己的傻來。
她原以為,五年過去,她多少成長了一點,這幾年在公司工作,她也自認比以前安靜沉穩不少,可是哪裏想到,時涵瀝一出現,她瞬間便被打回了原型。在他跟前,她永遠學不會沉住氣,永遠克製不了想要表達感情的欲望。她辛辛苦苦地隱忍了好幾個月,最終卻還是忍不住先行開口表白。誠然,她不後悔今天的衝動,可是如今明白了前因後果的她反而更加心煩意亂。
時涵瀝也喜歡她,這點認知令她欣喜,然而他對她的誤解、否定和放棄卻讓她心碎。自古以來,用情更深的那一方總是更容易受傷,在兩人的這段關係裏,她也不外如是。曾經熱烈如火的心在這一刻冷卻下來,她突然就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究竟是否正確。從前,她以為她可以不在乎他的清冷,她自信滿滿她的熱情終有一天能夠融化這塊萬年寒冰,但是現在,她卻覺得一陣徹骨的疲累從心間生出,也許,他倆真的就不適合呢?也許,他這塊冰塊真的就是捂不熱的呢?頓時,深深的無力感緊緊噬住了她的心,她竟然咀嚼出幾分蕭索的意味來。
這是第一次,破天荒的,她對時涵瀝的感情產生了消極的心態,甚至想學他一樣,幹脆破罐子破摔地放棄吧,這麼累真的值得嗎?她甚至開始怨恨他,為什麼她對他一心一意全無保留,他卻這般自私自利冷靜自持?從一開始,他倆的關係就是不平等的,他理智她感性,他冷她熱,直至今晚,依舊如此。也是,外在內在,硬件軟件,論各方麵條件,她確實配不上他。口中泛起苦澀,她自嘲地笑了。
仿佛就連老天也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她咬咬牙,頂著滿頭的風雨繼續往地鐵站的方向前行。
公司裏是有傘的,她常備一把傘放辦公桌抽屜裏就是為了應對不時之需,但剛才出來的急,哪裏想得到這茬,現下自然也不可能再折返回去拿傘。
挺好,淋淋雨,讓頭腦清醒一些,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一刻鍾後,好不容易到達地鐵站,付晚晴稍稍整理一下儀容,讓自己表麵上看起來沒那麼糟糕,至於鞋子裏浸滿水這種難受的感覺,也隻能強迫去忽略。現在這個時候,她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趕緊到家,洗澡睡一覺,別的什麼她都不願想。
然而人不順心起來連喝涼水都塞到牙,她今天大約是流年不利,不過是幾站地鐵的路程,也無法安然靜心地渡過。
她在地鐵上遇到了一個不算相熟的故人。
“rebea,是你?”一個略顯遲疑的男聲從旁傳來,待她轉過頭,男聲轉為興奮,“真的是你啊?rebea,沒想到這麼巧在地鐵上碰到。”
她看清身旁的男人,短暫的驚訝過後,無奈地勉強擠出一絲應付的敷衍笑容:“mike?好久不見,真巧。”
“是啊是啊,好久不見。”mike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聲音亢奮起來,“坐個地鐵都能碰上,這也太巧了。”
畢竟兩人以前也是同事,共事過一段時間,付晚晴即便心情再不佳,也不得不端著副假麵與mike寒暄。
簡短地交換一下雙方的近況後,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到當年他們一起工作的那段時光,其實這個當口付晚晴是萬分不願再提起那段曆史,但奈何mike似乎對此異常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