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已過,芄蘭敲門,門內卻無聲響,她按例進入門內。芄蘭是來給側臥在床的蘇其央送午飯的,順帶著叫她起床。
蘇其央充耳不聞,不作任何反應,背對著門口的芄蘭,假裝自己還沒醒來。
芄蘭心裏明鏡似的,知道蘇其央在裝睡,她知道做奴仆的絕沒有幹預主子的資格,也隻好放下飯菜,輕手輕腳地關好門,走了。
聽到關門聲後,蘇其央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又平躺著了。她睜著雙眼看頂上的屋梁,腦中在想很多事情。
頃刻後,項宇推門而入:“阿央,芄蘭說你今日不願進食,是發生何事了?”
蘇其央不願理他,又翻身過去了。
見蘇其央不理自己,項宇估摸著她應該是心情不好,所以進屋後沒有再問她什麼,隻是坐在床邊靜靜地陪著她,等她願意主動開口——說來也奇怪,麵對蘇其央,他已習慣了不再避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蘇其央按捺不住,率先打破沉默:“我不說話就算了,你怎麼也不說話?是不是想故意氣我?”
項宇笑著說:“我哪敢氣你,我是看你不想說話,就不自討沒趣了。”
蘇其央坐起來,給了他一拳,恨恨地埋怨:“自打你回了你家,一次也沒來找過我。”
“父親給我謀了個京畿縣尉的官職,這幾日我一直在熟悉相關的職務,今日才得空過來,正巧碰見芄蘭說你不聽話、不吃飯。”項宇輕刮蘇其央高挺的鼻梁,解釋道。
也不知道蘇其央的嘴裏都在小聲地嘟囔著什麼,項宇聽不太清楚,隨後湊近了些,這時蘇其央突然又大聲了起來。
“項宇哥哥,我想回姑射山了。”蘇其央猝不及防地說。
“不是才來沒幾天麼?怎麼就想回去了?”項宇一臉愕然,“而且蘇伯父不是說過不許你回去麼?”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項宇皺眉問她:“是不是有人刁難你?若有出言不遜者,阿央你隻管告訴我,我來處理。”
在去姑射山前,他在府中也會不時地收到來自下人們的無禮之言。尤其是那個林三,自己一昧地忍讓,林三卻變本加厲。
蘇其央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幹脆搖了搖頭,進而又歎了歎氣,然後下床去吃冷飯冷菜了。才剛吃一口,蘇其央突然問他:“我從前是不是太過任性了?要不我也試著讀讀《女訓》和《女論語》?反正大家不都說要入鄉隨俗嘛。”
“好端端的,讀什麼《女訓》?一定是有人和你說過什麼,惹你生氣了。”項宇憤然起身,一甩衣袖,“是誰?”
蘇其央用力地咀嚼食之無味的飯菜:“你生氣幹嘛?跟你沒有關係啊,我就是覺得自己老是這樣沒個規矩,好像不大好。”
項宇的麵色這才柔和下來,道:“誰說沒規矩不好?蘇伯父不是說為人不可墨守成規麼?阿央從前也告訴過我,做人應當先考慮自己的感受,阿央難道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要因為別人的感受,而錯誤地改變自己麼?”
“你說得對。”蘇其央若有所悟地點頭,“我沒有錯,大約別人也覺得他沒錯,隻不過是誰也不肯認同彼此罷了。”
項宇在桌上放了一小袋蜜餞果幹,揉了揉蘇其央的頭頂,說:“阿央想通就好,我還得繼續去做父親布置下的課業,你若是覺得府中無趣,可以隨時來找我,即便我再忙,也會陪阿央的。”
蘇其央立馬撕開袋子吃了起來,微微點頭,目送項宇離去。
這邊的項宇並未立即回院,而是掉了個方向、去找芄蘭。也許芄蘭會知道是誰招惹了蘇其央。
芄蘭有些詫異二少爺對蘇其央竟是如此上心,權衡考慮再三後,還是告訴了那日夜裏的詳情。項宇幽幽地聽著,心中生出一計。
他向芄蘭道過謝後,仍是沒有回他自己的住處,又去了項守的院落。
他依舊記掛著方才蘇其央嚷嚷著說想要回家,這讓他感到異常的不安。他害怕阿央真的會走。
他想,阿央下個月就十四歲,也快及笄了。這時向她提親訂婚,應該也不算太早,隻是此事還需得先過問父親和蘇伯父。
已是午後,蘇其央不能出府,隻好在府中閑逛,十步一停地探究這相國府。她一路安步當車,走著走著就出神了,回過神時,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晃悠到了一座小橋附近。
橋下是一池不計其數的荷葉,荷花還不到開花的季節,隻露出尖尖角。
原來已經繞著相國府走了將近一圈了,蘇其央唉聲歎氣,但也不想這麼早回屋去,繼而還是朝前邁開步伐。
這時,她聽見一道歎氣聲,旋即抬頭,瞧見橋上有一位女子緊緊靠在橋上的欄杆,上身微微前傾。
蘇其央倏然想起項宇的母親,當下警鈴大作,一邊飛身前去,一邊出聲製止:“萬萬不可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