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一章丹青一夢(1 / 2)

關於用刀,蘇夜是絲毫不願教蘇其央的,說什麼都不肯。

他隻教過蘇其央一招丹青一夢,而這也是蘇其央好不容易才千辛萬苦求來的。這招舞起來花裏胡哨的,極為好看,深得她心。

她今日用的正是這丹青一夢。此招一出,不過數息之間,迅如疾風的刀鋒已抵在這人喉嚨間。

“如何?一刀封喉。你怎麼還沒出手?”蘇其央深知對待不講理的人,隻能動武,刻意提高音量,想讓在場之人全都聽見,“是來不及動手,還是害怕得動不了手?”

生死隻在她的一念間,這人不得已放低姿態,麵露膽怯地放下手中長矛,恨恨地說:“我也認輸,我承認姑娘是女英雄,今日韋十東甘拜下風。”

“什麼女英雄?是沒長眼睛,還是你雌雄不分?”蘇其央收回他喉嚨前的刀,收鞘後扔給他,笑得恣意:“都給本姑娘聽好了,我是英雌,不是英雄。”

隨後她不再理這個韋十東,轉而麵對台下的近兩萬名男子道:“既如此,可還有不服於我者?盡管上來便是。”

最初的噓聲和議論聲悉數消失。在見識過蘇其央的身手後,眾人皆是噤若寒蟬。

那名叫韋十東的男子又多嘴說了一句:“姑娘從哪裏學來的這身武藝?看著倒不似個女子。”

“什麼叫作不似女子?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著,我就是女子。”蘇其央死死地瞪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若是對女子之身仍有成見,不妨再與我來上幾個回合,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

韋十東被她瞪得直發怵,連忙擺頭,緊接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慢著。”在一旁看了許久的王數也解下腰間佩刀,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給蘇其央,“我也想領教一下姑娘的刀法。”

蘇其央覺得王數的態度轉變得頗為古怪,因而沒有接過這把刀,輕輕推回,道:“我說過,我隻會方才那一招,此招本是用來殺人的,不宜用來領教。”

王數隻好悻悻地收回刀,嘴上仍不死心,言辭懇切:“敢問姑娘方才所用刀法為何?我看著好生眼熟。”

“無名之招,你別問了。”蘇其央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心虛地移開視線,故作鎮定,“你身著將校劄甲,想必是廂都指揮使吧?今明兩日加急挑出兩個營的騎兵,明夜我們要夜襲敵營。”

王數急忙垂首,連連稱是。

“再者,對廂軍和鄉兵也要勤加集結訓練,日後守城或許能派上用場。”蘇其央怕王數再問些什麼,急忙走掉了,“時辰不早,那我就先行告辭了,今日隻是和大家打個照麵。明日午後我再來驗收你挑的騎兵。”

她總覺得這個叫王數的看出了什麼端倪,懊惱極了,她就不該一時疏忽、在外人麵前使出爹爹最擅長的刀法。

王數收回望向她那倉促的背影的目光,盯著手中的長刀,皺眉陷入沉思。

方才白姑娘所用的刀法,他有幸在十幾年前見過。

那時他才剛剛參軍,未滿十五,跟著蘇夜大將軍四處征戰,親眼見過此招式。

此招分明不是什麼無名之招,而是叫作丹青一夢。

手起刀落,留魂刀下、萬千敵軍的魂魄仿若一起做了個夢。夢醒後就到了奈何橋,排著隊喝下孟婆湯。

“王數哥,想什麼呢?”韋十東朝王數的後腦勺敲了一下,“你也覺得她目中無人、猖狂得很,是不是?”

“我看你是還沒挨夠打。”王數笑著回敲了韋十東一下,“你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要學著老成持重些,少點偏見。”

既然人家有意隱瞞,那他能幫一把是一把。

唐生青府上。

累極了,這是蘇其央現下唯一的感受。

她大大咧咧地癱倒在客房的床上,長舒一口氣,身旁擺著剛剛脫下的頭鍪頓項、身甲和兩層披膊。

步人甲這領甲胄太重,她身累;官兵太難對付,她心累。

明日便要打仗了。

腦海中驀地出現賈如穀今日在胡大人府中所說的話:“既然要打仗,就要做好殺人的準備,白姑娘從前可殺過人?”

她抬手細看自己的雙手。說來邪乎,她經年習武,雙手仍是細皮嫩肉的,沒個什麼繭子。從前爹爹和項宇都為此嘖嘖稱奇。

這樣幹淨的一雙手,真的能沾染上血、殺人無數麼?

父親常說打仗不是什麼好事;《孫臏兵法》裏也說“兵非所樂也,而勝非所利也”,或許她真的不該先攻。

蘇其央心中陡然升起幾分做錯事的不安。

兒時的她讀到“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這句詩,一時興起,以為戰場是快意恩仇之地。

可如今她想要出手卻絕非是為了找樂子,北狄已經到了城牆外,難道她非得坐以待斃麼?她也想要息事寧人,可北狄人又不認他們的五世子。

再者,若胡寶楓和賈如穀所言非虛,哪怕她不主動出擊,隻是安心守城,龍椅上的那位不見死傷也不會派兵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