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不知自己到底懵了多久,有一瞬間天地蒼茫,除了眼前人,他好似什麼都看不見。
“好吃嗎?”何穗笑得像隻狐狸。
騰然升起一股不安的念頭,趙煜將糖葫蘆送到後齒,輕咬了咬。
似乎……比當年的還要酸。
他總算知道她為何能對他這般殷勤了。
趙煜壓下心裏暗潮湧動的別樣情愫,咬著酸到寒齒的山楂在心裏默念書中語:冷眼觀人,冷耳聽語,冷情當感,冷心思理。
默言幾許,咽下騙子給的殘食,他裝著甚是歡喜,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想象中的反應並沒有發生,何穗笑意盎然的眼眸突然變了。
她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趙煜:“你當真喜酸食?”
就在趙煜打算開口斥她不知分寸不要臉的時候,她朝他喃喃道:“你少時吃糖葫蘆那副表情多難看啊,我就是逗你的,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才會懂得拒絕人。沒想到你那時一次都沒有反抗過,更別提如今……”
“你這是,吃酸吃出喜來了?”她抬頭看向他。
嘴裏的糖層化掉,何穗被酸得不行,隨口將山楂吐到了一旁的草垛裏。
趙煜沒想到,原來她都知道。
知道自己壓根就受不了那股酸勁兒,光一路看笑話了。
她一向以耍人為樂,而他還以為藏得很好。
趙煜的心口隱隱作痛起來,他掐著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此女狡猾如斯,千萬不能被她迷惑了。唯淪陷者愚不可及,屆時她一定會伺機嘲諷羞辱一番。
千萬不可動心,不能動心。
她是台照心鏡,令人無處遁形。
趙煜沉眼,周遭瞬間冷了下來。
“聽聞王妃今日見著陸公子了?”他道:“陸公子相貌堂堂,王妃可有相中?”
“唉。”何穗歎了口氣,轉身蹲在台階上。
她苦悶地開始繼續啃糖葫蘆,“此男子,樣貌尚可,人品不行。上來就動手動腳,自視甚高,整一套歪理邪說。不能與人共情,又何不食肉糜,想到要同他相處甚久,本姑娘瞬間一個頭兩個大。”
思慕楚姑娘是假,貪慕人家爹是當朝宰相是真。
自個兒混不吝也就算了,還要亂誹別人清白。
若是沒有這麼多牽製在身,她鐵定找一麻袋將人蒙上頭狂揍一頓。
按照她的脾氣,她甚至還會在打完人之後讓人好好認清楚姑奶奶是誰。套麻袋不過是為了眼不見為淨,揍人的時候可以亂棍打,還能添那麼幾分威懾力,並非是為了做好事不留名。
何穗在心中憋屈,歎氣,趙煜,老娘可為你付出太多了。
“王妃有心甚好。作為補償,本王可許你在楚家的陪嫁上再添十裏紅妝。”
何穗一仰頭朝後倒去,趙煜趕緊嚇得挪開腳。
她拿手枕著頭,一隻腳橫在台階上架著腿,瞧向趙煜道:“王爺好肚量。如此比較,當初娶我果是百般不情願,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沒有不說,連我爹娘都是綁著上堂的。”
“本王當初就不想娶你,若非楚宰相……”
“我知道,若非我同昔歸表妹同氣連枝,楚宰相又循著那一套舊禮,非要長姐先嫁……”何穗從地上爬起來,不知何時已負手站在了廊中,聲音順著遠風飄來,她回過頭,“王爺說過了。”
道完,她就踩著台階噠噠噠走了。
橫過院子裏的時候,幾轉拋掉了冰糖葫蘆,把將離抱到懷裏帶回了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