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深夜,寺中嗩呐長鳴為北山送行。
崔九命不知是被聲嚇得,還是被單薄的夜行衣冷到了,突然整個人渾身一抖。
趙煜吩咐春夏找僧人去點了柴火。
他道:“貧道穿了這身夜行衣趴在梁上,不過是在想,究竟是何人潛伏於此屋長久,要害北山師兄。”
何穗對他的話疑信參半。
“眾人皆言北山住持是因腿腳不便,來往於各個偏寺巡夜期間墜崖身亡。怎麼,大師又言他是被梁上盜賊所害了?”
崔九命不退不讓:“若非潛伏在這梁上,怎知北山師兄何時出門。想比他定是等南東西山三位師兄皆睡熟了,將北山師兄請出去的。”
他抬首,目光鎖向四人臥榻之側的一處琉璃盞上。
“裏頭便有致人昏睡的鬧羊花!”崔九命指了指他方才趴著的那根橫梁,“且在這梁上,貧道也尋著了鬧羊花的藥|粉殘骸。”
何穗:“你昨晚見著同少陘老母交談的男子,就不曾對他生疑?反而追著一老太太去了?”
趙風背過手,直麵崔九命:“王妃所言有理。你同一老太太計較什麼,為何不跟著那男子前去。”
趙煜但聽不理。斂眸不知悲喜,倒像是置身事外。
倒是東山忙不迭替崔九命解釋:“九…… 師……師弟向來,膽小,膽小如鼠,定是……定是那男子生得……生得魁梧,師弟,師弟哪敢呐。”
崔九命雖是膽慫,但是他擅長偷聽、跟蹤,鬼鬼祟祟倒與那梁上君子無二。
為何不跟那黑衣男子,想來,要麼他與少陘老母仇怨已久,要麼,他同那男子是舊相識。
崔九命又開始眼珠子亂轉,細思輾轉想不出借口,便應了東山的話。
“求大皇子恕罪。”崔九命跪倒在地,朝趙風將頭磕得作響,“貧道,貧道實是欺軟怕硬之人,那名男子身量不矮,步履輕快,想來定是比貧道年輕許多。貧道已是年華垂暮,哪敢貿然上前跟隨一壯年男子。若是被他察覺,豈不是小命不保。”
他哆哆嗦嗦還真有幾分恐懼不止的樣子。
趙風為人敦厚,念及俗人畏強乃是入情入理。
當下就扶了崔九命起來。
崔九命從始至終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看來是個“恃強淩弱”之輩。
趙風:“罷了,今日天色已晚,本宮就暫且在齊明寺中歇下。本宮一切從簡,你等自顧忙碌即可。”
南山叫來僧人給幾位來客備禪房。
崔九命同三位師兄一起,去主寺替北山住持守夜。
何穗和趙煜還是下榻在原來的那間禪房。
此間禪房地勢甚高,破曉之時推開門,外頭可見霧蒙蒙一片蓋著山影。白霧繚繞,似是踩在雲間,猶處仙境,看不清前路。唯有高聳的寺頂塔尖長夜不眠,可窺得半影。
何穗雙手撐在身後石階上,眼下黑天墨地,肚子咕嚕嚕地叫。
身後腳步駐停,何穗仰頭看他。
見眼中人的眸子比天上愈圓的月要亮。
趙煜:“深夜地涼,王妃為何不入房內。”
“王爺今日隻用了早膳。”何穗朝他狡黠一笑,“本姑娘在想給王爺做些什麼好吃的宵夜。”
趙煜俯身將人至地上撈起來,大手覆在她的配滿軟刀的腰帶上,毫不留情麵地戳穿她,“是王妃餓了,本王聽見了。王妃雖善下夥房,可平日吃的甚少,身上啊,就沒幾兩肉。”
何穗聽他聲調軟浮,整個人似是虛弱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