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裏的小美人呆呆地還未反應過來。
謝枕溪挑挑眉,佯做要起身的模樣兒,
“這夜裏更深露重,太子殿下怎麼親自過來了?”
一旁的白起州也詫異地抬起頭。
白景雲隻是淡淡頷首就算打過了招呼,顯然並不在意他們。
反倒是轉而瞧著帳子裏那個隱隱綽綽的乖巧小東西,認真道,
“病得怎麼樣,難受麼?”
“……頭暈,太子哥哥。”
小美人懵懵地小聲說話,隱約還帶點生病的鼻音。
白景雲俯下身看他,腰間有平日裏少有的環佩之聲叮當作響,隻不過這會兒誰也沒有注意到。
軟簾突然被輕輕打起,王府侍女低頭捧了藥進來。
明晃晃的燈燭光下,新熬出來的藥汁愈發顯得烏黑發亮。
淡淡的苦味飄進紗帳裏,小美人皺著眉頭躲了一下,小聲道,“我不想喝藥。”
謝枕溪本欲抬手去拿藥,奈何白景雲離得最近,已經無比自然地從侍女手裏接過那碗藥,低聲笑道,
“不喝怎麼行,想一直病著?”
“我睡一覺就好了。”小美人搖搖頭,怯怯地望著他,還是有點兒怕白景雲。
“乖,張嘴。”
瓷白的藥匙遞到唇邊,發苦的藥味越來越濃。
白眠雪委屈地一愣,病著的小美人不知怎麼想的,竟張嘴咬住了那遞到唇邊的藥匙。
白景雲略一抬眼就能瞧見這小東西柔軟的唇齒,發燒時微紅的臉頰和霧蒙蒙的漂亮眼兒。
仿佛不知道自己病著時更惹人憐愛似的,毫無防備地叼住藥匙懵懵懂懂地看他。
直望得人心軟。
白景雲略等了一瞬,方才有點兒好笑地輕輕拽了拽,
“咬著這個做什麼?”
“跟我鬧脾氣?”
“沒有……就是不想喝藥……”
病得七葷八素的小美人歪著腦袋咬住藥匙,含含糊糊地說著,乖巧可愛地眨眨眼。
白景雲腰間的玉佩忽然撞出了急促地“叮當”一聲。
白眠雪正要好奇地低頭去瞧,突然感覺到自己腳踝上係著的那根細細的鏈子猛然一陣冰涼,似乎在不斷收緊,不斷貼近他的皮肉。
仿佛在催促他喝藥似的。
“殿下把藥喝了吧。”謝枕溪突然晃了晃折扇,眯著雙狐狸眼兒輕笑,
“這會兒不喝,總歸後頭也是要喝的。”
白眠雪聞言,突然委屈巴巴地愣了愣,低頭把那一小匙藥抿了,又委屈地看著白景雲又舀起一匙。
直等著他乖乖把一盞藥都喝盡了,謝枕溪方才命侍女上來伺候小美人漱口睡下。
“王爺。”
白景雲突然站起身,看了眼謝枕溪。
他們二人走到房門外。
白起州挑挑眉,亦跟了過去。
外頭是一道朱紅色遊廊,仰頭可見滿天清明月色,斜斜照進一床溫軟紗帳裏。
白景雲低眉隔著紗帳瞧著喝了藥委委屈屈躺下的白眠雪。
半晌微微闔上眼,聲音格外溫和冷淡,
“王爺若是照顧不好,盡可以把人好好地送到宮裏來。”
“何必非要讓他在這裏受苦呢?”
謝枕溪掌心握著的折扇緊了緊,眉目間的笑意悉數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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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我實在是辦不來,求求您老發發善心,救救我罷!”
北逸王府一間不起眼的小院裏,季銀橋正滿臉焦急無奈地求著一位年邁老人,隻差給他跪下了。
周敬端著瓷盆往外麵院子裏潑了洗漱的殘水,苦著臉道,
“年輕人,一大清早的,莫要來同我這老頭子吵嚷了。”
“您老人家可千萬別見死不救啊!”
“那群商賈實在是一個比一個難纏……”季銀橋本就急得團團轉,聞言更是狠狠歎了口氣,
“王爺吩咐最遲今日,就要把市麵上所有的暹羅產的香囊全部銷毀。誰知那些暹羅人個個奸詐難纏,哪怕拿了銀錢去,也不過是表麵應付,背地裏仍然繼續賣著,我如何有這種本事?”
“這些事,何須你一個大管家親自去辦?要這麼著,都得累死。”
周敬約摸確實看不下去了,隻得提點季銀橋兩句。
他現在雖是受了謝枕溪的命在府裏閑著,但到底是王府裏經年累月的管事,早已能波瀾不驚了。
“這事首尾想來本不在你,隻不過王爺的吩咐罷了。你且將這些如實告訴王爺,便是實在辦不成,也是無妨的。”
“隻等到明日,每天派上幾個潑皮無賴小子,拿了錢,從城南到城東,撿那暹羅人多的地方挨個兒進去,先禮後兵,也就罷了。”
“多謝,晚輩知道了。”季銀橋聽罷點點頭,又歎口氣,
“聽跟著伺候的人說,王爺今早心情不好呢。我且去看看罷。”
蜃影樓。
季銀橋如周敬教的這般稟告了,果然見謝枕溪沒有發怒,隻是眉頭微鎖,半晌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