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練。”
白起州抿著唇勒住馬,冷冽的目光垂落在眼前的將士們身上,一掃而過。
累得氣喘籲籲的眾人麵麵相覷,皆露出不堪重負卻又不敢言語的神情。
哪怕是一向治軍嚴謹的周懷劍也有些許看不下去,隻好硬著頭皮道,
“殿下,他們也是昨日才趕到京城,一路上風塵仆仆倒也辛苦。今早就這麼個練法,一來恐怕士氣不足,二來估計有些手生,不如命他們歇息一會兒,整頓整頓再繼續?”
白起州反手握著一柄銀戟,金屬護臂利落地收著袖口,腰間用烏玉色的皮帶束著,長發及腰,英姿颯遝。
他聞言隻是抬頭看了看天色,淡漠地抿了抿唇,
“待諸位練好了,自有休息的空閑。”
“如今軍中處處疲遝鬆懈,北戎人滿腔的狼子野心,連掩飾都不肯掩飾。諸位若不趁此時好好練習,難道當真要等戰場上丟了性命,吃了虧時方才後悔莫及嗎?”
白起州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長戟橫握起來,袖口和衣領上的飛鷹紋飾愈發顯眼。
周懷劍眼看著就連自己說話都壓根不頂用,也尷尬得退了下來,摸了摸鼻子,喝斥眾人道,
“都聽見了?給我全部打起精神了,一切都聽二殿下的命令!違令者,斬!”
冬日的陰雲層層掩蓋著太陽,稀薄的日光雖沒有盛夏時毒辣,但凜冽北風撲麵吹來,冷得刺骨鑽心,亦不可小覷。
不知哪個角落,有士兵悄悄哀歎了一聲。
下一刻,又連忙握起手中兵器操練起來。
白起州定定地瞧著他們,長眉一挑,眉眼沉沉,
“我帶著你們練。”
少年瀟灑修長的身形立在三軍最前麵,親自執起長戟,一招一式皆流暢有力,直叫身後無數士兵看花了眼,心下暗暗歎服,連忙也不敢懈怠地隨著白起州的動作練了起來。
白起州握著手中的兵器,耳邊似乎隻剩下了呼嘯風聲。
他驟然想起昨夜醒來後,自己在榻上坐了半晌,方才披衣出帳。
猛抬頭,見碧落月色一片清明。
……
現在他好像唯有一心撲在練兵這件事上,方才可以試著完全忘卻昨夜那場荒唐的綺夢。
然而似是是天不遂人願,越想避開,越想忘記的卻偏偏避不開,忘不掉。
“唔,在等二哥呀……”
不知怎得,夢裏小美人軟綿綿的聲音似乎又在白起州腦海裏響了起來。
少年的手腕控製不住的一抖。
那銀戟瞬間偏了一寸,哪怕他急急地停了下來,也拖在地上撞出了金玉相擊的鏗鏘聲音。
尖端甚至在光禿禿的校場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白痕。
周圍眾人沒有一個敢開口,整個校場一片鴉雀無聲。
白起州就這麼不知練了多久,腦中的小美人卻絲毫沒有模糊下去,反而越來越清晰。
日影漸移,身後士兵們從一開始跟著他練得漸入佳境,到這會兒已經累得抬不起手,也悄悄歇了下來。
“殿下,您小心身子……”
“是啊,是啊!”
“且停下喝口茶吧。”
……
周懷劍終於也堅持不住,氣喘籲籲地撐著長戟立在地上。
周圍幾個副將也忍不住出言相勸。
汗珠一滴一滴滾落到了地麵上,白起州卻仿佛入了魔一般,壓根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似的繼續練著。
這柄銀戟格外沉重,在他手裏卻被用得輕盈如飛,宛若遊龍,猶如一條銀色的長鞭,若非眾人親眼所見,不敢相信。
白起州的眸光如有實質地掃過銀戟上的花紋,手上忍不住又握緊了些,思緒執著又混亂。
他居然會在夢裏,在夢裏,對親兄弟生出這般的欲念……
他該是……瘋了吧?
少年俊朗舒展的眉目間極罕見地露出一絲驚疑不定的痛苦。
……
銀戟的動作不知不覺地漸漸緩了下來。
一個穿著棉服的小兵突然跑過來附在周懷劍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麼,隻見周懷劍眼前一亮,連忙伸手去勸白起州。
“殿下,您也練了一早上了,這會兒可歇一歇吧!”
“五殿下從宮裏來了。”
“誰……?”
白起州蹙起長眉,仿佛身在夢裏雲端,渾渾噩噩沒有聽明白一樣,又驚又疑,再問了一遍,
“你說什麼?”
這廂話音剛落,下一瞬,他就已經遠遠地望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朝著這邊奔了過來,
“二皇兄……”
小殿下乖軟的聲音送入耳畔,白起州人尚未反應過來,手中那把銳利的銀戟卻已經自然地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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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眠雪今兒穿了件蓮青色的常服,許是氣溫又驟減的原因,小美人自打進了帳篷就凍得一直瑟縮在墊子上,像隻小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