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去了蔡家老院子。
蔡家老院子的那兩扇黑漆大門居然是緊緊關閉著的,令人震驚的是,蔡家老院子裏麵卻傳來了一陣唱川戲的鑼鼓梆子聲。
老院子裏有人?
我和蔣鳳楠對望了一眼,心有餘悸。
鐵塔這時將手裏的一根趁手的鋼釺捏緊了。
有了昨晚上的教訓,鐵塔刻意找了一根鋼釺攥在手上。
葉三哥小聲朝鐵塔埋怨道:“別那麼緊張,大白天的別動不動做出要打架的樣子!”
葉三哥又說:“我說你們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怎麼都神經兮兮的變得那麼神經質。大白天未必還能撞上鬼?”
我不滿地接過葉三哥的話頭說:“說不定這大門背後還真藏著鬼!”
葉三哥不客氣地朝我罵道:“鬼你個頭!不就是蔡駝子在放收音機嗎?”
說著便上前一步推動了那兩扇沉重的大門。
因為是白天,葉三哥的底氣顯得很足。
大門的轉軸處發出遲滯的嘎嘎聲,我分明看見門檻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
於是我又不由得朝著緩緩開啟的門板上看去。斑駁的黑漆門板上,居然有一道道不大明顯的劃痕。這些劃痕既新鮮又雜亂,顯然是某種動物用鋒利的爪子刨出來的。
鐵塔同我一樣心細,他蹲下生子埋下頭,湊近門檻嗅了嗅。
葉三哥停住剛要朝門檻內跨的腳,低頭朝冷剛問道:“你們昨晚上誰受傷了?怎麼這門檻上有血?”
“不是人血。”我說。
“不是人血?那會是什麼血?這血漬分明是新鮮的。”
“鬼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血。”我說。
鐵塔這時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朝著門檻內邁入。
葉三哥卻拉了我一把,問道:“你們昨晚上究竟撞什麼煞了?我怎麼感覺你跟鐵塔的舉動都有點怪怪的?”
我知道就是把昨晚上葉三哥一定是先跑回家了,後邊發生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就是把後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葉三哥說了,這家夥也不一定相信我說的是事實,所以索性不說,懶得浪費口舌,於是說:“先進去再說。”說著跨入了大門。
一跨入門檻,心裏感覺空氣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
人去樓空的溫家老院子裏,除了屋脊上有幾隻麻雀子在嘰嘰喳喳地嬉鬧,便再也顯示不出任何的生氣了。
然後就是從長長的巷子裏傳遞過來的川戲的鑼鼓棍子聲。然而這種與時代嚴重脫節的喧鬧聲在如此冷清的氛圍裏響起,卻切變得格外的應聲和格格不入。
難道真是蔡駝子在聽川戲?
這家夥還有這閑情逸致?
我現在居然有了想見到蔡駝子的好奇和衝動,更想看看他背上隆起的那個包袱是不是還在?
而鐵塔已經不再理會汪矮子,快步地朝巷子裏走。興許冷剛跟我的好奇心是一樣的。
我也腳跟腳地跟上去。倒把葉三哥撂在身後了。
興許我和鐵塔都抱著同樣的心理,想看看聽川戲的家夥是不是蔡駝子。
昨天晚上的蔡駝子搞出的一連串令人匪夷所思恐怖事件把我嚇得魂飛魄散,那是因為事件本身來得太過突然太過離奇。
而現在大白天的,我倒真的不怎麼不擔心蔡駝子還會在我們麵前玩出什麼花活。
我和鐵塔心裏都揣著一股仇恨的怒火。
走出巷子,果然見蔡駝子正躺在戲台子中間的一張太師椅上,閉著眼睛聽川戲。
川戲的鑼鼓梆子聲是從他手裏捏著的話匣子聽裏發出來的。咋咋呼呼的聲兒還不小。
蔡駝子閉著眼睛,那張醜臉上浮現出很愜意很受用的表情。另一隻手的手指還在太師椅的把手上彈跳著節奏。
他的腳跟前,蜷縮著一條毛色淺黃的土狗。土狗半睜著眼睛冷冷地瞅著我和冷剛。
我和鐵塔站在院壩的中間,反而有點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鐵塔同我一樣,此時心有餘悸。
我突然覺得這蔡駝子好像是故意在戲台子上候著我和鐵塔似的。
“果然是這老家夥。”我心裏悶悶地罵道。
我的心裏罵出的話似乎被蔡駝子聽見了,這家夥平躺著的腦子朝我們轉了過來,他瞅了我和鐵塔一眼,臉上居然浮出一層詭異的淺笑。
我的心頓時抽了一下。
“想不想報仇?”鐵塔朝我問。
“我不光想報仇,我現在真想一腳踹死這個老家夥!”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上!”鐵塔說著就朝戲台子前麵走。
我這時才發現蔣鳳楠和葉三哥並沒有從巷子裏走出來,但也顧不上他,緊跟著鐵塔,心裏的那股怒火直朝腦門子上躥!
我和鐵塔都顯得氣勢洶洶的。
蔡駝子瘦小的身子骨陷落在寬大的太師椅裏。
老家夥用輕蔑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瞅著我和冷剛,陷落在太師椅裏的身子骨動也沒動一下。
倒是蜷縮在他腳跟前的那條土狗站起了身子,脖子上的毛根根直豎了起來,朝著我和冷剛發出威脅性的咆哮聲。
蔡駝子卻朝土狗低聲嗬斥道:“管事!給老子趴下!”
這土狗似乎很怕蔡駝子,居然立馬收斂起了凶悍的樣子,乖乖地又蜷縮在了蔡駝子的腳跟前。
蔡駝子隨手關掉了他手裏捏著的隨身聽。
我現在最關心最好奇的是蔡駝子背上的那個隆起的包袱還在不在,所以目不轉睛地瞅著他的背部。
可是老家夥是平躺在在太師椅裏的,太師椅裏又墊了厚厚的一床棉被,頭上還枕著個枕頭,根本判斷不出他背上的狀況。
蔡駝子已經完全感覺到了我和鐵塔兩人的惡意,仍舊很不屑地瞄了我一眼,然後慢吞吞地說:“怎麼?想找老子算賬?”
蔡駝子首先這麼問,倒把我給弄得有點怯場了。於是望了望鐵塔。
鐵塔麵無表情,一雙惡狠狠的眼睛盯在蔡駝子的臉上一眨不眨。
蔡駝子似乎對鐵塔根本不感興趣,又對我說:“邱老二,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你真要是陷深了,誰也救不了你。”
我感到蔡駝子又在威脅我,於是惡聲朝蔡駝子喝道:“放屁!”
說著上去一把抓住蔡駝子胸口的衣襟,想一把將蔡駝子提起來。
按我的估計,蔡駝子瘦小的身子骨頂多不過七八十斤,所以我並沒有卯足了勁。但是,當我的手臂一較力的時候,蔡駝子身體的份量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家夥看似瘦小的身子骨就像是灌了鉛似的,沉得要命,陷在太師椅裏居然紋絲不動。
於是我另一隻手也抓了上去,想用兩隻手將蔡駝子提起來。
而蔡駝子那雙鷹爪子似的手已經一把扣在我右手的脈門上,朝我低聲命令道:“撒手!”
蔡駝子的聲音又冷又硬,盯著我的眼珠子裏冒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光。
而那隻扣在我脈門上的爪子已經開始用力,指甲似乎已經嵌進了我的肉裏,如果老家夥再用力,我的動脈興許就會被他那鋒利的指甲生生地掐斷。
老家夥真是心狠手辣!
我有點騎虎難下了,如果撒手,一旁的鐵塔一定會小瞧我,如果不撒手,但右手腕處又生生地疼得厲害。
這個時候,鐵塔終於出手了,他抬腿照著太師椅狠狠踹出了一腳。
太師椅既結實又沉重,鐵塔居然沒有把太師椅踹翻,隻是斜著移出了半米的樣子。
但蔡駝子的身子卻在太師椅裏狠狠地顛了一下,他撒手了。
我從他的魔爪中解脫了出來,抬起手腕看了下,深深的指甲印還真的快要嵌入我的皮肉裏了。
那條蜷縮著的土狗早被驚得一下子縱躍起來,躲到戲台子的邊上朝著我和冷剛瘋狂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