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暗了,沁蘭給房裏燃了燈,暖黃色的燭火搖搖晃晃。
沈至歡指了指麵前的椅子,道:“坐吧。”
陸夜坐在沈至歡麵前。
沈至歡一手支著下巴,雙腿交疊坐著,翹起的那隻腳一下接一下的晃著,衣袖垂下來,潔白的皓腕上帶著個顏色碧綠的碧綠的鐲子。
她直接開口道:“今日你救了我,想要什麼賞賜?”
陸夜看了她一眼,控製著垂下了目光,道:“救您是奴才的本分。”
沈至歡並不意外他的回答,繼續道:“你即有這般身手,待在候府難免委屈了你。不若我給兄長寫一封書信,你帶著去北部找我兄長去,他自會給你行個方便。”
陸夜垂首聽著,依舊搖搖頭,拒絕了她:“多謝小姐好意,但奴才誌不在此。”
沈至歡偷偷翹了翹唇角又斂住笑容,湊近了些他,壓著聲音像誘哄一般輕聲道:“今日你救下我,我便不追究你的來曆。不管你來候府是圖謀什麼,我且給你個機會。”
她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她身上的傳言這上京城可沒幾個沒聽過的,將來她會入宮為妃,隻要皇權還在,她沈至歡這輩子這不可能屬於任何一個,除皇帝以外的其他男人。
同她走的近了,下場可不會好到哪去。
況且再美的容顏也有老去的一天,他既然救了她,那當初陸夜不管是因為沈至歡進候府,還是因為榮華富貴進的候府,她都不再追究。
如今她給他一個大展宏圖的機會,把握住了,那就是前程似錦,甚至稱候封爵也不無可能。
到時他不必稱奴,榮華富貴,溫香軟玉還不信手拈來。
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陸夜卻仍舊搖頭,道:“奴才知曉小姐的意思,但奴才的確誌不在此。”
第一回拒絕是客氣,第二回便是不識相了。
沈至歡眯了眯眼,靠在椅背上,神色似乎不太好看,像是在嘲他不知好歹:“不在此?你眼裏莫非隻有這一畝三分地嗎?”
陸夜彎著唇角,掀起眼瞼,黑漆漆的眸子看著沈至歡,沉聲道:“奴才眼裏的,不止您說的那些。”
"千篇一律是榮華富貴。可奴才眼裏,還有晚山秋水,是世間獨一無二。"
最後四個字,吐息擦過嘴唇,低沉緩慢。
氣氛無端變得曖昧了起來,沈至歡不知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她靠在椅背上,似乎並不打算往深了問。
半晌,她移開了目光,輕哼了一聲,道:"……你這般,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大多數時候沈至歡可能覺得自己情緒掩藏的很好,但隻有對她十分熟悉的人才知道,她開心的時候即便嘴上再不滿意,目光再冷淡,語調也是輕微上揚的,透著一股嬌俏。
就像方才的那聲輕哼一樣。
高傲的小孔雀就算被取悅了,也不會輕易承認的。
陸夜滾了滾喉結,看著沈至歡,剛要開口說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陸夜沉了臉,看著匆匆進門的喜春,透出幾分危險來。
喜春沒注意到陸夜的目光,快步走到沈至歡麵前,開口道:“小姐,夫人派人傳話過來,說讓您過去。”
沈至歡眉頭一皺,漂亮臉蛋分明透著不耐煩:“又幹什麼?”
喜春走近了些,歎了口氣道:“奴婢猜測,說不定…是因為方才在東廚的事,他還讓這位…額”喜春頓了頓,看了一眼陸夜道:“……還讓他一起過去。”
縱然她方才說了不準外傳,但同樣在侯府裏,李豔芬知道隻是早晚的事,隻是沒想到這人竟這麼迫不及待的就來找她了。
但沈至歡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好意思找她的,是李豔芬府裏的人衝撞了她,她不找她算賬就已經是仁慈了。
沈至歡別開臉,道:“把人打發了,我不去。”
喜春臉色有些為難,道:“……奴婢移一開始也想替您回絕,但她猜到您會這麼說,特地強調您要是不去,她就親自過來過來找您。到時候弄的不好看了,又要被外人說道。”
"……"
沈至歡無聲的呼出一口氣,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抓住扶手,複又緩緩鬆開。
她站起身來,回頭看了一眼陸夜,語氣多少有些遷怒:“都聽見了,跟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