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睜大眼睛望海麵看去,什麼也沒有看到,說:“海麵白花花的,什麼也沒有呀。”
明明急忙道:“山山哥,你看不見嗎?那不是海浪嗎?,白花花的,你聽聽,你聽呀,這聲音,轟隆隆的,像無數匹馬在跑呢。”
“真的,聽到了,真的有馬在跑。”山山側著耳傾聽,似乎覺得很有趣,笑著說。
明明拉了山山一把,說:“山山哥,金綾回去了,快把金綾叫回來,快去叫村裏人。”
山山未動,依然側耳傾聽越來越大的海浪聲。明明說完,就朝山下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起來:“金綾,海嘯來了,快回來,金綾,快回來,叔叔,嬸嬸,海嘯來了,快跑呀,媽媽,海嘯來了,快跑,媽媽,快跑。”
轟隆隆的響聲越來越大了,如巨獸在狂叫亂吼,海麵上仿佛擂起千萬麵戰鼓。明明大聲叫喊著,聲嘶力竭,但他的聲音還是被怒吼的潮水聲淹沒了。
海嘯來得十分迅速,一眨眼,一條白線就增粗了幾十倍,一路飛馳,騰雲駕霧一般朝這邊衝過來。
明明跑到山腰,看見金綾抱著栗子還在往下走,這條林中小道,兩邊陰翳蔽日,看不見大海,金綾顯然已經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探頭想看一看海麵,但是沒有看見,也聽不見明明的叫聲。
明明焦急萬分,疾步向她衝過去,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但海嘯聲更響亮了,驚天霹靂似的怒吼著。
山山一開始看見海麵上隻是一條白線,覺得十分好玩,盯著那白線看,很快驚訝地發現,海中推過來一堵水牆,成千上萬條水龍在海麵上飛舞,搏殺,鱗甲紛紛而落。隻見遠處大海的當中的一座小島,很快不見了,沿岸的樹木也被海水推倒淹沒。白浪滔天,海邊的碼頭,碼頭上奔跑的人群,頃刻間都被巨浪壓入水底。山山驚駭得腿腳都軟了,想大聲呼喊,舌頭卻打結了,怎麼也喊不出來。他跑到海神廟旁,驚訝地發現海水既然漲到半山腰了。
他跳了起來,飛跑著去追趕明明,隻見明明拉著金綾往上跑。
凶猛的海浪已經撲過來了,從明明和金綾的腳下衝過,飛濺的水珠濺了他們一身。
山山連忙迎上去,一把抓住金綾的手,用力地拉著往上跑,隻聽見身後“哎呦”一聲。
山山回過頭來,隻見明明抱著一顆大樹,海水已經漲到他的膝蓋了。湍急的水流衝得他站立不住,激蕩的流水衝擊著大樹,發出嘩啦啦響聲。
山山伸手抓住明明的手,用力一拉,明明趟過水流。三人拚命地跑到海神廟前麵,站在空地上大口地喘息。
這裏已經是最高處了,再沒有別處可去。轟隆隆的雷鳴似的海嘯聲敲擊著他們的耳膜,海水就在他們腳下激蕩,咆哮。隻覺得大地都在顫抖,搖晃,周圍的一切都淹沒在水底了,海神廟成了一座孤島。
山山一手抓住金綾,一手抓住明明,捏得二人的手發麻。
“山山哥,你鬆一下手,你捏得我好痛。”金綾說。
山山連忙鬆開二人的手,明明卻快步向山下跑去。
山山驚呼一聲,說:“明明,你幹什麼?”
明明邊跑邊哭,拚命地叫著:“媽媽,媽媽。”
山山箭步追上去,抓住明明說:“回來,你想去哪裏?”
明明說:“我媽媽還在下麵,我要去找她。”
山山緊緊抓住他,說:“不能去,村子都被淹了,你去幹什麼?”
明明雙腳一軟,癱坐在地上,張望著山下,大聲呼喊:“媽媽,媽媽。”
回答他的隻有海水的喑嗚叱吒聲。
眼前一下子變得他們認不得了,剛才還炊煙嫋嫋的村莊不見了,綠油油的田野也不見了,村旁的溪流和道路也沒有了,到處都是白的晃眼的水。水上麵漂浮著一堆堆木頭,稻草,那是誰家的屋頂?那是誰的桌椅?那是誰的床鋪?誰的漁船也被打碎了,七零八落浮在渾濁的水麵上。
海水終於沒有再上漲了,但它依然凶猛地,用力地拍打著地麵,將它的浪花推向最高處,最後無力地退了回去。
海水退得很快,隻是幾個浪頭過去了之後,海水就退回去了,像一群潰敗的逃兵。
幾個時辰後,望海村重新出現在明亮的陽光下,可是,所有的房屋沒有了,眼前光禿禿的一片,屋頂沒有了,牆都倒了,村裏什麼也沒有了。
還沒等海水退盡,三個少年就蹚著過膝的海水,走進殘破的村子。
明明幾乎辨不出那是自己的家了,到處都是倒塌的牆壁,殘枝敗葉堆積如山,磚石,瓦礫,椽梁檁柱橫七豎八地躺在濕淋淋的地上。淹死的牲口赫然倒在村口。
忽然,金綾驚叫起來。
明明抓住她的手,隻見村口還橫躺著幾具屍體,幾個人手拉著手,倒在地上,一個男人懷裏抱著一根大柱子,柱子已經傾倒。海水還在他們身下起起伏伏。
“明明哥,我怕。”金綾的聲音有些顫抖,手也不停顫抖。
“別怕,我們快去找我們的媽媽。”明明說著,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