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改造的房子看上去還是不錯的,雖然不大,但還有些雅致,分成明暗兩間,前麵一間是明堂,作為書齋,是宋源明受業之所。李尚書高薪聘請的先生就在這裏給宋源明授課,他拒絕了皇上從翰林院派出老師的好意,親自挑選了一位才高八鬥,德行兼備的好老師。至於拒絕的理由當然十分充分,翰林院乃國家之機構,翰林院之人應為國家做事,私人不能聘用,否則就是貪汙,挪用,為法理所不容。
皇上不禁讚歎道:“李愛卿真是一個識大體,知法度,懂廉潔之人。”
李尚書說:“皇上愛民如子,大德敦化,慈愛黎庶,萬兆之福矣。”
皇帝笑道:“好了,好聽的話就不要說了,好好地待那孩子,朕有時間會去看他的。”
李尚書立即說:“臣隨時恭迎大駕。”
宋源明搬進新居第二天,那位才高八鬥,德才兼備的好老師來了。
該尊者的確是神仙放屁——非同凡響,首先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正派人物,長得方方正正的,海拔和幅員等長。其次他又是一個圓滑的人,身體的每一處都是圓溜溜的,紅光滿麵,可能出門時還塗抹了一層厚厚的油脂,光彩照人。他的眼睛是他賴以驕傲的,滴溜溜,像一對貓眼,據說夜越黑,他越看得清,走夜路不用火把,這給他的第二職業——考古帶來了不少方便。他的嘴巴也圓的可愛,像一條吹氣泡的鯽魚的嘴,為了突出這一特點,他在講話的時候,也盡量撅起小嘴,仿佛要給人飛吻。
此時,他正用該姿勢同宋源明說活:“聽著,你這個鬼東西(鬼東西一詞是從李尚書那裏得知的),你的確是一個鬼東西,聽說你蓄意要燒死你的恩公,你這個,鬼頭鬼腦,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怎麼這麼歹毒?小小的年紀就心存這麼歹毒的壞心思,難道你就不怕遭到雷劈,轟隆,就把你劈死了,掏出心髒,掛在恩人的帳鉤子上,讓你恩人燉湯喝。”
宋源明聽得毛骨悚然,縮成一團,連忙辯解自己沒有想害死恩公,大火是自己不小心點燃的。
老師聽了,不以為然,搖著他那圓溜溜的腦袋說:“我看你這個鬼東西,確實鬼的很,不僅歹毒,而且還會撒謊。”
宋源明忙說:“先生,我沒有撒謊。”
老師的嘴愈是噘得更長,說:“噫——,你怎麼不臉紅呢?做人首先要誠實,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宋源明急得臉紅,不禁哭了起來。
老師見了,覺得目的已經達到,便說:“怎麼,覺得冤枉了?”
宋源明越是覺得委屈,伸出瘦骨嶙峋的雙手,蒙著臉使勁地抽噎著。
忽然,老師將驚堂木猛地一拍,如同霹靂在宋源明耳邊炸響,嚇得他一哆嗦,忘了抽噎,呆呆地看著老師。隻見老師拿起一根拇指粗細的竹棍,在書案上敲著,很有節奏,像打鼓一樣。
老師一邊敲打,一邊緊盯著宋源明,說:“你認得這是何物?”
這不就是一根棍子嗎?但是宋源明不敢回答,他知道此物拿在眼前這個人的手裏,就賦予了棍子特殊含義,就像帽子戴在普通人頭上是帽子,但是戴在皇帝頭上就成了冠冕。
老師乜斜了宋源明一眼,說:“這是專門給你預備的,它將會在適當的時候落在你的身上,這對你是很有好處的,會讓你幡然醒悟,誠實做人,懂不懂?”
宋源明點了點頭,很快又想到它的威力,連忙又搖了搖頭。
老師說:“不懂?那我就打個比方,你見過牛耕地嗎?見過,牛不走正道的時候什麼最起作用?是嗬斥嗎?不是,是鞭子,隻有鞭子才讓它規規矩矩,這個就是你的規矩。”老師說罷,做了一次嚐試,宋源明立刻覺得胳膊上火辣辣的,畫出一條規規矩矩的紅線。
宋源明忍不住大哭起來,捂著火辣辣的紅線,蹲在地上。
“起來。”老師又舉起了“規矩”。
宋源明望而生畏,連忙站起來,心驚膽戰地縮成一團。
“站好了,不許哭。”“規矩”還沒有放下。
宋源明隻得規規矩矩地站著,膽怯地望著老師手裏的“規矩”。
老師有些累了,口也渴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綠色的扁瓶,擰開瓶蓋,一股朦朧的香氣彌漫開來。老師對著嘴渴了一口,眯起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心滿意足地咂吧了一下嘴,兀地看見宋源明站在麵前,似乎剛想起他一樣。
他在書案後麵坐下來,說:“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吧?告訴你,我姓袁,袁天罡的袁,我叫袁天正,袁天罡是我哥。袁天罡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