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被接住了,用的鋤頭。
傷口沒有出現在女兒身上。
長公主坐在車輦內,無數次撫摸女兒纖細的指,眼裏是劫後重生的慶幸與喜悅,威嚴的臉龐上滿是柔情,不停地說,“瘦了,瘦了,阿緒受苦了……”
崔昭如見到母親也是十二分的歡喜。
她太想念母親,在山村中也一直想著母親。
兩母女親熱地說了不少話,接著長公主才問起山村內發生的一切。
崔昭如事無大小,一一說給她聽。馮內侍、北蠻人、太子,所有一切,她一個都沒有落下,最後她道,“太子殿下人很好,阿娘,我們日後待他好一些吧。”
內廷不比山村。
太子有許多本領,可內廷看得從不是本領。他兼愛天下,而內廷不需要愛與善意。
崔昭如沐浴陽光之下,享受萬千寵愛,但她並不愚昧,並不認為世上所有人都和她一樣過得好。她知道,在山村她是什麼也不會的拖累,而在內廷,她是可以照顧太子的存在。
這一回不是如小貓小狗的照顧。
長公主聽了那些話,眸色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最終笑道,“自然,他是你的救命恩人,阿娘自然會好好報答他,你不必想這些,回了上都每日開心玩耍便是,過些日子就是花朝節,宋二姑娘來尋你好多回,說要邀你一同出去玩呢。”
他們被擄的事並沒有廣而告之,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在白馬寺未歸。
崔昭如點頭,想起村內的北蠻人,她不由得想到遠在北州的父兄,對長公主道,“阿娘,北蠻的事,爹爹與大哥會知道嗎?”
長公主想起此處也是心下惆悵,她掀開車簾望了一眼外頭,森嚴而隱秘,和崔昭如失蹤一樣,北蠻人的事也不會流傳到上都。
那可是北蠻!
可是要阿緒命的北蠻!
長公主心間凝著氣,還安撫女兒,“會的,阿緒不要憂心這些事,一切有爹爹和阿娘。”
聽了這話,崔昭如隻能點頭。
車馬一路向前,經由長公主府,直達內廷。
太後見了她便又和上回一樣,心肝兒喊個不停,仔仔細細看了一番,又忙令太醫為她檢查身體。長樂宮早有太醫在等待,崔昭如被太醫圍著上上下下檢查許久。太子安靜地立在一旁,袖口血水往下滴落。
適才他接劍,傷口裂開了。
他受的傷比崔昭如嚴重又明顯許多。
可沒有人在意她,直到崔昭如開了口,長公主才指太醫過去。
太子頷首,“多謝殿下。”
見他如此恭順,長公主微微一笑,“喊姑母吧。”
……
等太醫們說完結果,確定崔昭如身體無大礙後,太後與長公主便不拘著人。
太子俯身告退,要回重光殿。
崔昭如也站了起來,說要一塊兒去。
最後一直等在殿內的謝辰行想也沒想,也匆匆告了退。
三個年輕人前前後後離開,身影如陽光絢爛,長公主見著這樣生機勃勃的模樣,連日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下。隻想到車內聽見的那些事,她又皺起眉頭,轉頭同太後說起自己在山村所見,最終狠狠道,“母後,我看那親事是做不得了,盧明月是真的瘋了,她同北蠻人有牽扯——”
太後皺著眉頭,掀開茶蓋,平聲說,“天下人知道嗎?”
“這與天下有什麼關係?她的內侍都同北蠻人走到一塊兒了,刀劍都比在阿緒胸前了,她想做什麼?她就是想殺了阿緒,嫁禍太子,要太子的命。”
長公主想到此事便來氣。
她出發之前就去鍾粹宮的與盧明月吵了一架,偏盧明月還說什麼根本不知道北蠻,結果呢,那可是她的內侍,是她盧家的人,她不知道誰能知道?
長公主雙手緊握成拳,將不滿流露出十二分,“她要殺太子便殺太子,做什麼牽扯阿緒!這樣狠毒,我怎麼敢要她做阿緒的婆母?”
“行了,天下人不知道就說明皇帝根本不在意,”太後摁著額角打斷她,神情冷靜,“此事還不一定,你先別下定論。”
“可是……”
“再說若不成這門親,你想要阿緒嫁給誰,嫁給太子嗎?還是二皇子?或者大皇子?”
“鄭家崔家向來不和,大皇子自然不可。二皇子身患腿疾……”
餘下身體健全,背景幹淨的就剩下個太子。
長公主停了停,沒說太子的不是。
太後一眼便看出她要說什麼,冷冷道,“太子是皇後的兒子。”
長公主:“養子罷了,皇後也不見得多上心。”
太後:“養子又如何,那也是皇後的孩子。何況太子親娘是鬱嬪,皇帝絕不可能把皇位給他。阿緒嫁過去就是受苦,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