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醒,別昏過去啊,我抬不動你。”
“沒沒事。”
“你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吧?”
“額頭磕破皮,不嚴重,手臂上的傷大約6公分,需要縫合,但是麻藥已經用完了,你能忍嗎?”
“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天使。”
“去哪能找到你?”
“甘泠村,春天的山上。”
女人細瘦的身影被晚間起的霧漸漸掩蓋,粟棲靠在石壁上,虛閉的眼睛追隨著那道身影,直到她沒入叢林深處。
那片霧聚攏起來,薄薄的一片立馬變得像雲層一樣厚實,團成一個碩大的球狀,借助忽而卷起的亂風,像巨石一般向他砸來。
而後是一股讓人膽顫的垂墜感。
“轟~~”
床上平躺的男人猛地坐起。
那股垂墜感還在他身體裏拉扯,攪亂他的呼吸,喘得不行。
粟棲右手緊抓著床沿,深呼吸幾次,讓起伏得厲害的心髒漸漸平緩下來。
平複了一會,他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空灰蒙蒙的,再過一會就要天亮了。
他又做了半個晚上的夢。
多年前在叢林的那一晚,每隔幾天就要入一次他的夢。夢裏的人和夢外的人一樣,留給他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和一個沒入叢林夜霧的身影。
還有一件蓋在他裸露小腹上的白大褂。
他拉來立在牆角的行李箱,蹲在地上翻起裏麵的衣物,到底了也沒見著那件陳舊的白大褂。
他眉心一聚,心頭湧現一絲不安,費力思索著。
半晌,他打出一通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應該還在睡,純音樂響了許久才接起,不滿的“喂”一聲。
“是我。”
清冽的聲音讓對麵的人清醒,停頓片刻,她問:“一大早找我,有事啊?”
“上班前去我房間,看衣櫃最底層的防塵盒子裏,有沒有一件白大褂。”
“就為這個?”
“嗯。”
“拜托,你家和我公司,一個南一個北。”
“現在起床去剛好。”
“有你這麼剝削人的嗎?”
“回去請你吃飯,找到了告訴我。”
粟棲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在衣物上。
他需要找到一些慰藉,來消除每次夢後的失落,還有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
夢醒之後,毫無睡意,粟棲換衣服去洗漱。
早春起霧,從院子裏往外望去,一片朦朧。
洗漱好,李嬸送來早餐,粟棲輕聲和她聊會天,人走後,他喝了碗白粥,睡得不好,胃口不佳。
把早餐給他們蓋好,他先去了學校。
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雲層中透出光亮,薄霧漸漸消退。學校的鐵門半掩著,從欄杆裏望去,雲霧正背對著他在掃地。
他推開鐵門進去,輕道一聲“早”。
雲霧停住動作,轉身,“粟醫生,這麼早?”
“嗯,早醒了一會。你呢,離上課還早著呢。”
“習慣了,都是這個點起。”
“我進去收拾收拾,你先忙。”
“好。”
粟棲抬腳進了大教室。
教室的地板還沒幹,雲霧應該拖過,昨天散在桌上的一些紙和藥盒被人收拾幹淨,就連他們用的桌椅,也被擦得幹爽。
粟棲側頭看向外麵,也不知道她多早起來的。
他重新走出去,地已經掃好了,她在擦拭被霧沾濕的運動器材。
他走過去,喊她:“雲霧。”
雲霧側眸看他:“粟醫生,怎麼了?”
“辛苦你了。”
雲霧反應過來他在說教室,笑著回:“沒什麼,你們辛苦。”
他們從早忙到晚,隻有吃飯時間才能休息,比她辛苦。
粟棲抱起一個足球幫她擦起來,兩人安靜地忙活。
擦完後,雲霧要回家搬東西過來,讓粟棲先四處走走。
粟棲問:“搬前天那些學習用品嗎?”
“對。”
陳方昨天才把東西送過來,她忙活了一晚上,把沾到汙垢的文具擦幹淨,又將東西分門別類地打包好,準備今天發下去。
“我幫你吧,你的腿,還是得小心些。”
雲霧莞爾,第三天了,他還記掛她的腿。
“好,那就麻煩粟醫生了。”
“不會。”
兩人並肩往雲霧家走。
雲霧住的地方往後再走,還有幾戶人家,但離得挺遠,看起來便覺得周圍有些荒涼。
到家,雲霧拿鑰匙開鎖,粟棲站在她身後,覺得腦袋上方有什麼明晃晃的。他抬頭去看,屋簷上亮著一盞燈,大概是晚上點著照明的。
他拍拍雲霧的肩膀,指著燈讓她看。
雲霧笑出來,“又忘記關了。”
晚上學校這邊很少人過來,沿路上也沒燈,黑漆漆的,雲霧便在自家門前吊了盞燈,燈泡瓦數很高,晚上一開,能照亮周圍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