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之後要做什麼,要說什麼,他沒想過,他隻知道,他還沒找到人,而叢此說得對,這麼大的世界,找一個姓名長相都不知道的人,堪比大海撈針。
房間裏開了盞夜燈,借著微弱的光線,粟棲看向掛在牆上的襯衫。
雲霧不知道用了什麼洗衣粉,襯衫掛上去後,滿屋子都是上麵洗衣粉的味道。是一股幽長的香味,並不刺鼻。
“雲霧。”兩個字碾在他齒間,像酸到牙齒都發軟的酸梅,在這暗夜裏,讓他愈發清醒。
粟棲昨晚大概隻睡了四個小時,早上醒來發現被子全被他踢到地上,隻有一角搭在床尾。
他的感冒更重了。
醫療點早上來的人會多一些,下午還要上山一趟,粟棲打消了休息一天的念頭,翻出幾粒藥,就著白粥一起咽下去。
叢此和他走一塊,見他的臉色比昨天還差,伸手碰了碰他的臉,一股灼熱感。
“怎麼比昨天還熱?”
粟棲有些難為情地說出事實:“昨天踢被子了。”
“撲哧~~”叢此毫不給麵子地嘲笑他,“粟醫生,你都多大了,還踢被子。”
有些丟臉,粟棲尷尬地別開眼。
“待會給你來一針?”
粟棲臉色一僵,遲疑片刻後點頭。
這一針等到下午,粟棲從山上回來才打。
叢此拿著他剛量完的體溫計,偏高的溫度把體溫計捂得發燙,他取出支注射器抽藥液,沒好氣地衝人翻白眼,“讓你打完再去你不聽,現在好了,燒暈了吧。”
粟棲懶懶地掀開眼皮,喉嚨幹涸到一時說不出話。
叢此掃一眼他的手臂,眼睛又往下瞟,“手還是屁股?”
粟棲沉臉瞥他一眼。
兩人進了隔間。
“行了,躺會吧。”
還沒到收工時間,粟棲隨便找了張舒服的椅子躺下。
藥有安眠成分,躺下去沒多久,粟棲便迷迷糊糊睡過去。睡意漸濃時,被外麵的喧鬧聲吵醒。
他睜開眼,眼睛因睡眠不足有些酸澀,緩了片刻,掀開毯子往外走。
屋外一片混亂,人聲嘈雜,各種噪音中,粟棲依稀辨出幾個詞,“著火”“屋子”“報警”。
他瞬間清醒,拉來一個村民詢問。
村民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是山上夏奶奶的房子著火了,她也沒有出來。”
粟棲一把捏住那人的胳膊,“報警了嗎?”
“報了,在來的路上,好多人已經上去幫忙救火了。”
高溫的火焰熏得皮膚幹燥刺痛,升起的黑煙吞噬了叢林,稀薄的空氣讓人幾近窒息,還有空中,化不開的血腥味。舊日的記憶襲來,殘存有生命力的溫度再一次灼燙在他心上。
粟棲閉了閉眼,情急之下聲音越發嘶啞:“幫忙?怎麼幫,現在應該疏散人群,那邊有樹,風一起,火勢會更大。”
村民許是被他突變的臉色嚇住,止住哭泣,“附近有一個湖,他們在那取水救火的。”
在村民胳膊上施力的手鬆下去。
是了,雲霧說過,那邊有個湖,拐過彎見到湖才是夏奶奶家。
雲霧!
剛落回去的心又提起來,跳得比先前更厲害。
他站上村民家門前搭的小矮牆,在人群中到處搜尋那道細瘦的身影,或許是白色,也或許是綠色,他常見她穿這兩種顏色的衣服。
可人群中盡是灰黑色。
他跳下矮牆,往學校方向跑去。
藥還沒完全發揮效用,他的腦袋昏沉得厲害。腳下平坦的路突然變成輻射出許多光線的漩渦,四麵八方朝他撲過來,那光太明亮,照得他睜不開眼,卻依舊能感受到眼皮上跳躍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