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桌前無言,各自吃著。常誌文幹了杯酒,過了會說道:“今天的事,不好意思。”
張世白沒有抬起頭:“沒事,我不該多管閑事。”
常誌文連續喝了好幾杯酒,自顧自說:“二十多年前,我和你一樣。我在邊境營地裏和同伴每天操練,一起殺蠻子,那時候我以為我此生都會這樣,做一個軍人,修煉,殺蠻子,守衛著我的家鄉。”
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後來,一群蠻子夜襲了營地,打了我們錯手不及,我們打退了一波,死了好多兄弟。可他們人太多了,他們將營地圍了起來,一波又一波的衝向營地,每時每刻都有人死,有人被箭射成了馬蜂窩,有人連個全屍都找不到。到處都是同伴們的哀嚎,我那時很害怕,不敢閉眼睛,生怕再也睜不開。”
常誌文陡然聲音大了起來,“他娘的朝廷兩天後才派兵過來,我們守了整兩天兩夜,兩天兩夜!你知道嗎,我看著同伴在我麵前被劈成兩半,而我舉起刀對著那蠻子砍了下去,我一直砍,一直砍,後來同伴們拉住了我,而我拿刀的手一直在抖。”常誌文右手伸了出來。
“沒多久我就中了箭昏死過去,模模糊糊的看到了我的戰友們一個個的倒在了麵前。等我從屍堆中被救醒了之後,他們告訴我說隻有我一人活了下來。整整五百人,五百人啊!就我一人活了下來,我欠了他們的人情,我也該死的,我該死的,我該死!”
常誌文又喝了杯酒“等我傷好了之後,我發現我再也拿不起刀了,一拿起刀就會想到那時候,我的手就在抖。沒多久我被上麵批準從前線退了下來,在府中掛了個名,每月領著銀子。每個月發錢的時候你知道嗎,我看著這錢上麵就覺得帶著血跡,帶著我同伴的血,我這銀子都是他們的命啊。”
“後來我娶了妻生了孩子,開了家小店,那孩子現在應該如你這般大吧”常誌文仔細看著張世白的臉龐,“可我還是忘不了我的同伴,我經常做夢就會夢到他們的慘狀。我睡不著覺,我隻能喝酒,喝醉就能睡的安穩些。”
“我每月發了銀子就去大吃大喝,就去賭坊,我覺得這銀子不屬於我,每次輸出去就安心了下來。可輸的越來越多,脾氣越來越暴躁,房子和店鋪都抵了出去,妻兒也離我而去”
“我還記得孩子曾跑去賭坊找到我”他用手比了一下桌子,“他就這麼高,他對我說:爸爸,爸爸,我們回家,好不好。”
“我其實不是個好父親,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的軍人,現在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我這種爛人,哪還有機會改變。”常誌文雙手抱著頭哭喊道。
張世白一言不發,站起了身,越過常誌文走向門口低聲說道:“人其實隻要肯改變,無論什麼時候都為時不晚”說完推開大門離開了。
張世白回到客棧躺在床上久久不眠,他從來沒想過因為戰爭使常誌文的生活會造成了這麼大的變化。也許世界就是這麼殘酷,而自己沒有經曆過,永遠也無法感同身受。
......
次日清晨,房門被人敲響,張世白睡眼朦朧的打開房門,門口是向飛羽。
“小爺,我回來了。”向飛羽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這回我可補足了家夥。”
“咦”向飛羽看向張世白,“我突然覺得你有些不一樣了,可是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