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年十八歲,剛剛通過道錄分院的考核,正式取得道士度牒。
“據我所知,開啟靈智十年內的妖,應該聽不懂人話?”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從就在道觀長大,老觀主那時候不給我束繩,任由我在道殿前麵自在活動,我喜歡聽你們早晚念經,那時候聽不懂,隻覺著好聽,飄飄然的舒服,開啟靈智後,我才想明白過來。”
黑驢眼中露出回味陶醉神色。
陽光灑它皮毛上,綢緞一樣泛著光澤。
張聞風心頭隱約有什麼觸動,卻怎麼都抓不住,下意識問道:“想明白什麼?”
“是聽你們念經,應該是聽了某一篇道經,突然就開竅了。”
黑驢見張聞風臉上露出奇怪神色,還以為他不信,強調道:“一定是這樣的。聽得道經多了,受道門熏陶影響,得了地造化。”
它大言不慚往自個驢臉上貼金,連“得地造化”都搬了出來。
張聞風跳起腳提劍往山坡上跑去,急得像是遭了狗子攆。
黑驢嚇了一跳,隨即發現不是要對它不利,也不知那個人類抽什麼瘋,忙叫道:“喂喂,張……那個觀主,我能留下來嗎?你給個準信啊。”
好不容易有個能嘮嗑的人類,它真不想過流離顛沛的日子。
以它貧乏的閱曆都能知道,外麵的生活充滿危險。
它這麼大一坨肉獨自在外麵行走,落不到什麼好,惦記它的人類不知多少。
鑽去渺無人跡的深山大澤,它沒那個膽量。
還是在道觀呆著舒服,觀主念經又好聽,它不用費心尋吃食清水,這才是驢過的日子。
除了這幾日觀主遭了鬼,有點丟三納四,把它餓得嗷嗷叫。
它不想離開道觀獨自去流浪,除非它能學會幾樣妖術。
“可!”
張聞風人去如風,空中留下一個字。
黑驢喜得一蹦丈許高,連蹦帶跳,歡喜得在地裏扯嗓子撒驢癲瘋,無法形容它此時的高興心情,能與觀主交流了。
美好日子,有盼頭的日子在向它招手。
張聞風受驢子“道經”一語點破,腦子裏像是劈進一道閃電。
他默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也不去看腳下坎坷障礙,和身前阻礙,如有神助,片葉不沾身,飛奔著上山闖進沒有落鎖的後院,反手關門落閂。
他打著赤腳,卷著褲腿管,袖子挽到手肘處,滿臉的泥點印子。
拔劍在空地上縱躍騰挪,練起他從師父手中學來的木行劍術《落木飛花劍》。
這套以繁複、靈敏見長的三十六式劍術,他早就練得嫻熟。
此刻沉浸在那一絲渺渺道境中,使出劍法,是另外一番不同往常的玄妙炫目,劍氣森寒,淡青光芒四下裏傾瀉,宛如千萬道劍影,在兩邊茅屋中間的通道來去縱橫,肆意飄灑。
夕陽斜移,直到金色陽光自樹幹空隙穿過,鋪滿山頂。
劍氣寒光乍收。
張聞風收劍卓立,氣度儼然。
兩邊茅屋的屋簷下方卷起一層灰塵和落葉碎末,波浪般堆積,他落腳兩三丈內,青磚地麵幹幹淨淨,像是被衝洗過幾遍,一絲微笑自他嘴角綻放。
他自己覺得劍術經過此番演練,大幅度提升了一步。
與以往掌握的劍法相比,多了一種隨心所欲的揮灑,力量和速度截然不同。
他還從三十六式劍術中,領悟出一招脫胎換骨的劍法。
他把那招取名“飛花式”,結合元炁施展,輕靈耀眼,絢爛中蘊含一擊必殺。
此刻,他體內元炁幾乎空空如也,前方兩丈外青磚地麵炸開一個三尺淺坑,坑內有一道至少五尺多深的斜著劍痕。
便是他施展“飛花式”的威力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