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將地上血跡和倒塌房屋遮掩得幹淨。
清水觀偏殿內,滿屋膏藥氣味,陳青橋左肩處綁縛著白布帶,有血跡浸出,已經幹涸,他頭發散亂,臉色蒼白,額頭用一根青色布帶緊緊捆紮,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等一個有價值的線索。
傅孤靜、雲秋禾,還有朱赫這個新晉化炁境修士在坐。
隔壁房間有三名清水觀道士,皆受了不輕的傷,沉默著休息。
翻完忙了一晚上彙總來的各種消息,傅孤靜將沒有整理的一踏紙,遞給邊上喝茶的雲秋禾,斟酌用詞,道:“從目前收集的各種線索分析,偷襲陳觀主的蒙麵凶徒,很可能與九鶴宮的外事采辦解智權,脫不了幹係。”
“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陳青橋豁然站起。
他與解智權在鎮上僅僅見過一麵,再沒有交集,自認沒有任何開罪對方之處。
偷襲他的兩名凶徒,下手狠辣,明顯是衝著要他命來的。
要不是他有保命手段, 殺傷兩名凶徒,昨天下午, 就與清水觀共存亡了。
道觀有一名師弟在拚鬥時身亡, 還有一名負責種菜的雜役, 身首異處,事後才在山下發現, 太凶殘了,連普通人都不放過。
他實在想不明白,與解智權有何等深仇大恨, 至於要滅他清水觀滿門?
就不怕道錄分院追究?
就不怕道律製裁?
傅孤靜猜到一些緣由,解智權可能誤會那晚上是陳青橋從背後偷襲,打了悶棍。
他以為事情早就過去,過節了結, 沒想到那家夥氣量如此之小,一直懷恨在心,道:“昨天下午我們趕到,撒出去三組, 據朱赫兄弟帶著人手, 從西河洲鎮摸到的消息,解有財在昨日下午酉初一刻, 包船送走了兩個裹得嚴實的客人, 是去往西邊的峽和縣北河口鎮碼頭。
當時天氣惡劣, 北風很大,鎮上行人稀少, 碼頭隻有章家船行做短客生意, 所有的長客生意全部停了。
朱赫兄弟在昨晚戌初,找到撐船送客的章老大, 問出坐船客人,身上有股很重的藥味,其中一人行走不便, 上下船需要人扶著, 兩人大致身高,與凶徒相符。
雲師妹和朱赫兄弟連夜追去北河口鎮碼頭, 遲了一步。
那兩人出高價, 包了一艘漁船, 連夜從附近村子的小碼頭離開, 不知去向,雲師妹和朱赫兄弟分頭沿著嶢西河上下,冒雪搜尋了大半夜,好幾條岔河都尋了,沒找到漁船下落。
何文兄弟昨晚去解有財家裏了解情況,據解有財交代,那兩人出示了解智權的信物,他隻是聽命行事,不知兩人是何來路,現在解有財被關押在鎮公所聽候審問。”
陳青橋臉上充滿憤怒,憑這些線索,解智權嫌疑極大。
然而沒有拿到關鍵人證,不可能去九鶴宮詢問解智權,或者將解智權帶走調查,關係到名聲的大事,九鶴宮不會允許,肯定會橫加幹預。
九鶴宮勢力龐大,在南江州多個郡城的道錄分院,有修士擔任院主、執法使、執法衛,甚至連州城道錄分院都有人擔任巡風使。
牽一發而動全身,除非是有過硬的證據。
否則不宜輕舉妄動。
即使案子辦下來了,也後患無窮。
雲秋禾將紙張遞給氣得臉色青白的陳青橋,道:“他能做得初一,我們為甚做不得十五?不信他窩在九鶴宮一輩子,總有外出的時候。”
傅孤靜瞪眼:“你休得胡言亂語,我們身為執法衛,要謹言慎行。”
他顧忌頗多,不想落人口實。
雲秋禾懶得再說,對付那等小人,用些手段怎麼了?
陳青橋頹然苦笑著坐下, 現實總是讓人無奈, 他再悲憤又能如何?
那兩名行凶的修士,他連麵目都沒看到, 逃出了希嶺縣範圍, 再想去外地抓獲,希望渺茫。
房間內一時間陷入了壓抑的沉默。
“誰?……呃,張大人。”
外麵傳來值守道卒的問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