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婆,滿打滿算,也就五十歲出頭。體態略胖,花白的頭發盤在頭上,用一根玉簪束起。
那玉簪潤白通透,一端雕花,做成一隻狐狸的模樣,眼眸處鑲嵌著一顆紅寶石,十分搶眼。
這等品質的飾物,怎麼看都和住在土坯房子,獨自帶孫的老婦人不搭邊。
越是違和,李錦的觀察便越是仔細。
越是仔細,便越是讓他覺得這件案子本身,興許並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那般模樣。
“老人家,我們是捕快,上午縣令大人問得匆忙,漏掉了幾個,我們再來問問。”李錦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和顏悅色地著。
劉阿婆瞧著他手裏的黑扇子,雕花鏤空,造型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十分精妙。再看他一身淡黃衣衫,氣質卓絕,彬彬有禮,大抵上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爺。
趕忙媚笑著上前,打開了門:“哎呀!你看我這老婆子,年紀大了,有眼不識泰山了!官爺快快有請!”
完,她扭頭換了一張麵頰,衝著一旁的孫子嗬斥道:“趕緊去看你的功課去!”
她一邊樂嗬嗬的張羅,一邊心翼翼地問:“這……今日縣太爺都來過兩回了,敢問是還有什麼沒問清的麼?”
“老人家。”李錦沒接她的話,掃了這院子一眼,便徑直往屋裏走,“敢問您家兒子,在何處高就?”
身後,劉阿婆先是怔了一下,臉上泛起些迷茫的神色,遲疑了片刻:“官爺笑了,我那兒子不學無術,在益陽就是個扛包的莽夫。”
完,眼珠子一轉,露出一臉精明的神色,搓著雙手,咧著嘴笑嗬嗬地趕了上來:“倒是官爺您,氣度不凡,顯然是達官貴相,敢問官爺是?”
李錦收了腳步,站在這屋裏正中的位置,環視四周:“就是個家境殷實些的捕快而已。”
金舒跟在他後麵,忍不住在心裏直吐糟。
家境確實殷實,無人能及的那種殷實。
“劉阿婆。”李錦看著她的土坯房子,屋頂有漏雨的痕跡,桌上卻隨意地放著幾隻珍珠耳環、寶石戒指。
他不動聲色的轉過身,和顏悅色地詢:“你同林縣令都了些什麼,不妨同我也一。”
這五十歲阿婆的家境,著實讓金舒開了眼。
她在定州府衙勤勤懇懇地幹了這麼多年,拿著一個月十兩白銀的月俸,別是個白玉的發簪了,她連給金榮買的長命鎖,都是找劉承安賒了一個月的月俸,才咬牙買下來的。
這五十歲的阿婆,真是人不可貌相,破房子爛院子,藏著一屋真金子。
屋內一張朽木的方桌,坑窪不平,但是桌子正中,四隻茶盞皆是唐花釉瓷,不論花型色澤,一眼看去就知是上品,倒扣在那裏,格外的突兀。
李錦一直勾唇淺笑,一張帥氣的麵龐讓劉阿婆看得心花怒放,連忙給他拉出一條長凳,又是燒水又是沏茶。
他也不見外,衣擺一甩,正坐下來,伸手將那茶盞捏在手裏,上下左右來回地看了個遍。
劉阿婆諂媚地笑著,茶針撥了幾顆茶葉,在另外一隻茶盞中沏了水,推到了李錦的麵前。
“簡陋,隻有這些能招待官爺。”
好一個簡陋。
李錦看著杯子裏,挺秀尖削,色澤翠綠鮮活的龍井茶葉,眼眸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