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前世今生(2 / 2)

曹蔚寧指著一邊帶著鬼魂往這邊飄的一個勾魂使,道:“我一路聽著那位大人嘴裏念著‘塵歸塵,土歸土’過來,心裏就覺著,有多大的冤仇,也沒啥好恨的了,都入土為安了,恨個什麼勁,不是和自己過不去麼?”

胡笳抬眼望過去,隻見黑無常一張黑麵悠悠地從眼前飄過,便聲感歎道:“哎呀,你不要聽他們的,我們陰間的勾魂使呀,從來都隻會什麼一句,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就沒換過……”

孟婆的目光再次直勾勾地瞪過來,第三次麵無表情地道:“胡鬼差,慎言。”

胡笳歎了口氣,指著孟婆悄聲對曹蔚寧道:“看見沒,咱們這孟婆也是,我在奈何橋上來來回回幾百年了,她來來回回就對我過這麼一句話‘胡鬼差,慎言’,這陰幽之地,可真是寂寞。”

曹蔚寧笑了笑,一邊聽著耳畔這位寂寞了的鬼差大人念叨,一邊往來路望過去,想著阿湘若是變成了個老太太從那邊過來,會是什麼樣呢?肯定也是個精神頭十足的老太太,又利落又潑辣,她……

忽然,曹蔚寧站直了,眼睛睜得圓圓的,他看見不遠的地方,那熟悉的少女正一蹦一跳地跟著勾魂使往這邊來,她一邊走,一邊還沒完沒了地圍著勾魂使問話,那勾魂使定力十足,悶頭走路,並不理會她,逼得急了,也就一句“塵歸塵,土歸土”。

曹蔚寧張張嘴,叫道:“阿湘……”

顧湘腳步一頓,偏過頭看過來,一時間怔住了,先是像想要哭,末了卻全憋了回去,隻化成一張大大的笑臉,鳥似的向他撲過來,叫道:“曹大哥,我就知道你等著我哪!”

曹蔚寧像是已經一輩子沒見過她了一樣,緊緊地摟住她,可又想,阿湘這個樣子來了,沒變成老太太,那不就是夭折了麼,便又著急難過起來,百感交集,眼淚便下來了,落到黃泉水裏,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連那擺渡人都驚動了。

胡笳閉了嘴,帶著一點悠遠的笑意,看著相擁的兩人。

唯此奈何橋頭相遇,像是綿亙到地老荒一般。

橋上另有鬼差叫道:“二位,時辰到了,上路嘍――”

就像個盡忠職守的鍾擺,年去年來,嘴裏隻有這麼一句話。

顧湘從曹蔚寧懷裏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向那橋上的鬼差,罵道:“催什麼催?你他娘的叫魂啊?!”

橋上那位愣了,心,這可不是在叫魂麼?

胡笳卻笑起來,點評道:“好個潑辣的娘子,夥子,家有悍妻呀。”

曹蔚寧帶著淚水,嘴裏卻還樂嗬嗬地客氣道:“慚愧慚愧。”

胡笳站起身來,指著奈何橋道:“行啦,上路吧,別誤了投胎的時辰,誤了一時片刻,大富大貴便成了路邊乞丐也不準,你們二位若是緣分不盡,來生也是可以再續的。”

完,便將他二人引上奈何橋,在孟婆的孟婆湯前站定,顧湘遲疑了一下,道:“這喝下去,可就都忘了,婆婆,能不喝麼?”

孟婆一張木頭似的美人臉看著她,默默地搖搖頭。

鬼差胡笳道:“姑娘,你不喝孟婆湯,下輩子是要當牛做馬的,喝了吧。”

顧湘眼圈倏地又紅了,低著頭,任人怎麼勸,也不願意動一動,胡笳有些不忍,便向孟婆道:“您看,給行些方便吧,這也不容易,咱們這地方,幾千年幾百年,不見得看見一對有情人能終成眷屬的,實在是……”

孟婆道:“胡鬼差……”

胡笳忙接過來:“是是,我慎言,我慎言。”孟婆遲疑片刻,忽然從懷中取出兩條紅線,攤在手裏,遞到顧湘麵前。

顧湘一愣,胡笳忙在一邊道:“娘子,快接過來呀,孟婆她老人家這是發慈悲啦。這是幾世也不見得能修得到的機緣哪。接過來,係在手腕上,下輩子省得相見不相識。”

顧湘忙接過孟婆手上的紅繩,笨手笨腳地係在曹蔚寧和自己的手腕上。兩人這才一雙手相攜,一同飲下那忘情水,再入輪回。

身後聽著那勾魂使悠遠的聲音:“塵歸塵,土歸土――”

還有胡笳的感慨:“問世間情是何物――連孟婆都開眼了。”

孟婆隻得繼續道:“胡鬼差,慎言。”

十五年後,洛陽城裏,李員外家的姐行及笄禮,李員外早年的結拜兄弟宋大俠帶著獨子前來,一為賀壽,二位提親。

這對兒女繈褓裏的時候,養在一起過,大人們哄孩子,就發現這兩個家夥,一個左手上有一道紅痕,一個右手上有一道紅痕,這豈不是胎裏就帶來的緣分麼?於是訂了娃娃親。

正是青梅時節,有那郎騎竹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