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殊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周圍一片漆黑。
但可能是因為失去了聽覺,其他感官反倒更加敏銳,他覺察到周圍有人。
正當他伸手想要開燈的時候,那人動作快他一步先開了燈。
其實顧十堰起來開燈的時候,還說了一句:“哥,是我。”
隻不過顧十殊聽不到。
而顧十堰也是在開了燈之後才想起來這一點。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兩個久處黑暗的人都有點不適應。
兩人都閉了閉眼,然後才重新睜開。
顧十殊看著他,平日裏深邃冷靜的雙眸,此刻如無波無瀾的古井,裏頭一點情緒都沒有。
他就那樣看著顧十堰,也不開口問什麼。
顧十堰守在病床前的這幾個小時,腦子裏想了很多種顧十殊醒來後可能會有的反應。
這種不鬧不問過度安靜的反應,他其實也想過,但他最怕的就是這種反應。
那麼驕傲又意氣風發的人,此刻如同行屍走肉般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他甚至不問一句鄭純現在在哪裏,鄭純還活著嗎?
而當時在遊輪上,自己想告訴他歲歲已經平安了,也因為第二次的爆炸而停頓,沒能及時讓他看到手機上的字。
所以他現在是不知道歲歲已經平安了,但他也沒有問。
顧十殊把自己封閉在無聲的世界裏,抗拒外界的一切。
仿佛隻要他不問,鄭純和歲歲就都還是平安的。
但顧十堰還是發現了他逐漸泛紅的眼眶,濕意那麼濃重。
顧十堰都想不起來,上一次看到顧十殊哭是什麼時候。
好像是很多年前,倆人都還很小。
這些年顧十殊因為身上擔子重,從不輕易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以至於顧十堰都忘了,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也有正常的七情六欲。
他也會害怕,會難過,會心痛,會不知所措。
顧十堰低頭在手機上打了很長一段話,想要給顧十殊看,安慰顧十殊。
但手機遞出去的瞬間,他又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顧十堰隻知道,自己因為鄭純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都難過的想要暴走,他哥的難過隻會是自己的十倍,百倍,甚至萬倍!
他最終把那一長段刪掉,隻打了一句話。
【沒有找到鄭純的屍體,哥,我們還有希望。】
這句話表麵上像是在安慰顧十殊,其實也是在安慰顧十堰自己。
他們都希望鄭純還活著。
可那樣的絕境下,鄭純要怎麼活下來?
顧十堰隨後又打字問顧十殊:【哥,你餓不餓?】
顧十殊眼珠子動了動,應該是看到他打的字了。
但顧十殊沒有回答。
他不願開口。
顧十堰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也沒有勉強。
就讓他靜一靜吧。
無論如何還有歲歲跟小敘,他遲早都會想起這兩個孩子,也總會振作。
……
顧十殊沒有如顧十堰所想的那樣重新振作。
他不鬧不問,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卻也不吃不喝。
最近這幾天他的身體都是靠輸營養液才勉強維持,醫生說再這麼下去,他的人就要廢了。
顧十堰已經把能說的話,該說的話,甚至不該說的話都用文字的方式,一一打出來給顧十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