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瀟深感意外,這輩子她和穆家父子接觸不多,但是她明明記得,他們父慈子孝、感情甚好啊,怎會時常爭執,還給鄰居知道?

鍾毓也知道不該背後論人是非,於是隻含糊了幾句,就轉了話題。

陸瀟瀟沒再追問,心裏卻忍不住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自從穆尚書公布了穆承誌的身份,卻被陸景行否定了以後,穆尚書和穆承誌之間就開始隱隱有些隔閡了。

尤其是穆尚書聲稱兒子是太子遺孤一事傳將開來,有那起子好事的人議論紛紛,有穆尚書妄圖用自己兒子冒充皇嗣的,更有甚者,因為他拿出了太子妃的親筆手書,幹脆編排起他與太子妃白氏來,竟他和太子妃之間有首尾。

自己親生父母名聲受損,穆承誌自然好受不到哪裏去。可是他也難以堵住悠悠眾口。不過畢竟先太子傅征名聲不錯,雖然去世已有二十多年,但在民間仍有些聲望。是以那些流言經整飭之後,還沒大規模傳開。

這讓他對養父當初言之鑿鑿他相貌酷似生母隱約有些不滿。

見過太子妃白氏的人又不多,養父為什麼非要出這麼一句話來?

這份不滿近來隨著嶽泰的出現,又變濃了一些。

嶽泰當年在皇宮門口親眼見到陸鄴寬大的袖子裏揣了一個裝有孩子的繈褓,也知道陸鄴趁亂逃出了京城。但是二十多年了,除了七八年前他曾在洛陽見到那枚玉戒之外,他再也沒有聽過絲毫關於太子遺孤的消息。

直到前不久,他聽了穆尚書自稱兒子是太子遺孤一事,他趕到京城,求見穆尚書。

兩人廝見過後,穆尚書講述了自己拿兒子換太子遺孤的始末,而嶽泰則緩緩道出自己當年在皇宮門口看見陸鄴一事,以及他曾在洛陽見過那個擁有玉戒的孩子。

其實當年在洛陽那件事,他想起來都覺得丟人。他當時居然著了一個半大孩子的道。

穆尚書與嶽泰二人一合計,對視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是他??”

嶽泰低聲道:“如果你我的都是真的,那也就是,我當時在洛陽見到的極有可能是令郎?也就是現在威風赫赫的陸大人?”

穆尚書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他嘴唇抖動:“不,不可能吧?楊氏怎麼可能放過他……”可他的語氣,分明滿是期待。

他的兒子還活著?怎麼可能?

“不是那妖後放過他,是被人救了。”嶽泰搖搖頭,“當年正好我輪值,親眼看到陸鄴揣了孩子出宮。我以為那個孩子就是太子遺孤,還掩護了他們。”

穆尚書低聲道:“是了,他也姓陸!”

“對啊,他也姓陸,當初陸鄴的武藝就不錯。”嶽泰附和。

穆尚書喃喃地道:“我兒子?我兒子……”

一時之間,他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該不該相信。他一直以為犧牲了的骨肉難道很有可能還在人世嗎?

不不不,一塊兒玉佩也明不了什麼,誰知道他從哪兒得來的?

可是,同樣的年紀、有那枚龍紋玉佩、武功高強、而且還跟陸鄴一樣姓陸!

穆尚書越想越覺得其實也不是沒有一絲可能。他仿佛魔怔了一樣,細細想了想陸景行的麵容,感覺好像確實很像他的亡妻林氏,似乎也有一點像他。

他並非重視子嗣之人,否則年輕時也不會心甘情願拿自己的兒子去把太子遺孤換出來。但是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或許是因為近來承誌和他有些離心了。在得知很有可能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在人世時,他竟然感到身體發燙。

嶽泰皺眉:“那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麼?”

穆尚書也有點不確定了:“不知道吧?”

如果知道,還會跟自己老子硬杠?可是,如果不知道,那也不通啊。陸景行既然能在關鍵時刻拿出龍紋玉佩,沒道理不知道那玉佩所代表的含義。

可能他不太清楚?

嶽泰輕笑著搖了搖頭,心不管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隻要太子遺孤還能活著就很好了。

而在書房外麵,將他們的對話聽了一多半的穆承誌卻手足冰涼。

這些年來,他一直事穆尚書如父。他知道養父為了自己,犧牲了親生骨肉。他不能辜負養父的辛苦付出。但是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之後,得知陸景行有可能是養父的親生兒子,不但沒死,還好好活著,大權在握時,他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並非好權勢之人,比起坐擁江山,他更願意寄情書畫。現在傅昭繼位,他也無意與傅昭及其背後的陸景行爭。但是這麼一來,他覺得很沒必要,真的很沒必要。

既然那個被換了的孩子死不了,為什麼還要換呢?換來的結果是他身份存疑,養母不喜,生母名聲受損。他還要受養父的恩惠,承養父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