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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燕府。
燕轍遠正與沈氏一同用晚膳,但許是心事重重沒有胃口,燕轍遠隻草草吃了幾口,便停下了筷子。
“溪兒今早進宮,可還算順利?”他驀然問道。
一旁的沈氏身子微僵,立作一副感傷的模樣,強笑道:“順利,宮裏能打點的,我都給打點好了。”
燕轍遠幽幽歎了口氣,“那我便放心了,隻要溪兒安安分分的,宮裏的日子當不會難過,咱們燕家也會平安無事。”
沈氏攪緊帕子,垂眸沒有答話。
原以為這個話題便算過去了,沉默片刻,卻聽燕轍遠又問,“沅兒今日怎未前來用膳?”
聽聞此言,沈氏與她身後的方嬤嬤俱是背上一凜,不知向來不關心燕沅的燕轍遠今日怎突然主動問起來。
“老爺,大姑娘身子不適,這廂正在屋內歇息呢。”方嬤嬤開口答道。
“身子不適?”燕轍遠疑惑,“昨日不還好好的?”
“是啊,我也奇怪。”沈氏道,“故方才特意請了大夫前去看過,說是有些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燕轍遠蹙眉自言自語道,“也是我對沅兒不夠關心,一會兒,我得親自前去看看她才行。”
“不必了!”沈氏忙勸阻,“大夫囑咐說,沅兒需好生靜養才行,這會兒定還睡著呢,老爺前去,難免打擾到她歇息。”
燕轍遠點點頭,“那我便改日再去。”
沈氏頓了頓,緊接著道:“老爺,那大夫說沅兒其實已不適許久了,隻是怕我們擔憂,一直忍著未明說。她似乎有些適應不了京城的生活,對渭陵那邊也惦念得緊,熬得久了身子骨這才出了毛病,故有件事兒我想同您商量商量。”
聽到“商量”二字從沈氏口中吐出來,燕轍遠不由得抬眸看來,著實覺得新奇,沈氏仗著有個身居高位且對他有恩的父親,操持燕家事務時,一向是先斬後奏,從來不與他提前商議。今日這般,著實有些反常。
但燕轍遠還是客客氣氣道:“夫人請講。”
“我原將沅兒從渭陵接到京城來,是想著為她在京城尋門好的婚事,但看現在這般,隻怕是不成了。不如還是送回渭陵去,將從前照顧她的老嬤嬤尋回來,再托媒人張羅著挑戶好人家,您看如何?”
將燕沅一並帶到京城,本就是沈氏的主意,現在又隨心所欲說要送回去,燕轍遠心下雖有怨言,但也不好多說什麼,隻道:“夫人想的周全,一切聽憑夫人安排吧。”
沈氏笑著點點頭,本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稍安放了下來。
晚膳後,燕轍遠照例去了書房處理公務。
沈氏帶著方嬤嬤回屋後,屏退所有下人,低聲問:“二姑娘回程的事兒可都安排好了?”
“都辦得差不多了。”方嬤嬤回道,“那些個車夫都是信得過的,保管能順利將二姑娘送回渭陵去。”
“好,好。”沈氏一臉焦急凝重,“得盡快將溪兒送走,切不能被老爺發現。”
提及此事,方嬤嬤蹙眉擔憂地問道:“夫人,若是老爺忽然興起,去了大姑娘那院子該如何是好?”
沈氏聞言勾了勾唇,篤定道:“他不會去的。”
好歹當了十數年的夫妻,沈氏對燕轍遠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今日之所以問起燕沅,不過是想到了本應該被送進宮的燕溪,自覺作為父親,為兒女做不了什麼,一時愧意上頭,這才隨口問了一句而已。
其實心底根本不關心。
不然怎會任她隨意將燕沅帶到京城,又隨隨便便送回渭陵去。
說起燕沅,沈氏抬眸問方嬤嬤:“那丫頭今日還算乖巧吧?可有鬧過?”
“她哪裏敢鬧啊!”方嬤嬤想起燕沅那個膽小怯懦的樣兒,諷笑道,“大姑娘向來不敢在您麵前多說一句,今日奴婢告訴她,若事情敗漏,誰也活不了,她當即便乖乖閉了嘴。”
“她敢不閉嘴!我允她在燕家白吃白喝那麼多年,她就是為燕家,為溪兒做些什麼,也是理所應當的。”
沈氏想起當年那樁事兒,愈發覺得窩火,從頭到尾她都不曾做錯什麼,能大發善心將那村婦的孩子養了那麼多年,已是仁至義盡。
隻望現下那丫頭在宮中能安分守己些,莫要惹事生非露了馬腳,然想起燕沅那張招人的麵容,沈氏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了。
也不知像了誰,生了這副勾人的狐媚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