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奴才。”王春沉默少頃,顫聲答道。
孟德豫掃了他一眼,“陛下有旨,宣你進殿去。”
王春跟著孟德豫戰戰兢兢地進門後,便見季淵正慢條斯理地用膳。
見他久久沉默不言,王春忍耐不住,嚇得跪倒在地告罪道:“是奴才愚笨,讓狸奴跑了出來,驚擾了陛下,請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季淵頭也未抬,隻沉聲道:“孟德豫,你手下的人當真本事,一隻狸奴竟能任由它逃兩次。”
莫名被連累,孟德豫斜眸狠狠瞪了王春一眼,旋即恭敬道:“陛下,是奴才無能,沒能管教好底下人,奴才這就將人帶出去,好生處置。”
聽到“處置”二字,王春渾身血都涼了,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響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才真不是故意的,奴才明明將籠子關牢了,奴才也不知它到底是如何跑出去的,許是……許是自己打開籠子出去的也不一定啊……”
“胡說八道些什麼!”孟德豫厲喝道,“這狸奴難道是成了精嘛,不然怎會自己打開籠子逃出去,分明是你大意未將籠門閉緊!還想狡辯逃脫責任!”
“奴才沒有說謊,奴才真的沒有說謊啊,陛下,饒命啊陛下……”
看著王春將頭磕得砰砰響,燕沅多少覺得他有幾分愧疚。
因他並未撒謊,的確是她自己打開籠門逃出去的。
可說出去,這事兒誰會信呢!
正當王春要被孟德豫叫來的人拖出去時,一個聲音幽幽響起。
“是真是假,試試不就知道了。”
燕沅抬起頭,便見季淵已闊步至籠前,居高臨下,淺笑著看著她,“孟德豫,留下那道魚,將桌上的午膳悉數撤下。”
這慎人的笑燕沅不是頭一回見,一看就知道眼前這瘋子沒憋著什麼好主意。
果不其然,等桌上的膳食被收拾幹淨後,季淵看著王春道:“半炷香內,若這狸奴真能自己打開籠門出來,朕便饒了你的命,若沒有……”
他轉向燕沅,盯著她的眼眸道,風輕雲淡道:“朕就以欺君之罪教人一刀刀剮了他。”
燕沅望了望籠外瑟瑟發抖的王春,再看向眼前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頓覺一股寒意自腳底往上竄。
她看向籠門,猶豫了半瞬。
若她真的能開門,會不會被當成貓妖千刀萬剮。
可若她不開門,那個小黃門豈不是在劫難逃。
殿中靜得可怕,眼見桌上點燃的香落下一小截香灰,籠中的狸奴卻依舊無動於衷,王春麵若死灰,覺得自己此番定是死定了。
然絕望之際,卻見那狸奴先是衝著那盤清蒸鱸魚叫了幾聲,旋即用爪子不停地去撓籠門,很快門扣在震動下鬆了,被它借勢一把推開,然後順順當當地走了出來。
見此場景,王春與屋內眾人懼是目瞪口呆,麵麵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站在桌上的燕沅,抖了抖身上的毛,看著眾人恍然大悟的神情,滿意不已。若真讓它演示如何開門,隻怕會將他們嚇厥過去。
出了籠子,燕沅在那盤清蒸鱸魚前蹲坐下來,湊近嗅了嗅,這魚分明腥味大得厲害,可燕沅聞著卻變得異常地香。
左右是夢,不痛痛快快地吃一頓怎麼行。
她抬了抬爪子,伸手想去碰那魚,又收了回去,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燕沅想起從前見過的狸奴吃食的樣子,學著低下頭,直接在魚腹上咬了一口。
雖是粗魯,但那鮮美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令她不自覺發出滿足的“嗷嗚嗷嗚”的聲響。
“這,這……這小畜生可真是放肆。”孟德豫見狸奴肆無忌憚地吃著,本想阻止,可抬眸覷了眼季淵的臉色,又退了回來。
見季淵饒有興致地盯著那狸奴瞧,孟德豫登時換上一臉諂媚的笑,湊近道:“陛下,奴才瞧著這狸奴還算是機靈,指不定能給陛下解悶,不如便留下吧……”
季淵不言,隻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孟德豫登時會意,對跪在底下的王春道:“陛下心慈,饒你一命,還不快將狸奴帶到偏殿去好生照料!”
“是,是。謝陛下不殺之恩,謝陛下。”
王春忙上前,不顧狸奴才吃到一半,將它強行抱起來,塞進籠子裏帶走。
還未吃過癮的燕沅,幽怨地看著王春,隻能伸出舌頭舔舔掌心。
“凝玉閣那個昨夜下葬了嗎?”
踏出殿外的一瞬,耳邊突然傳來男人低沉醇厚的聲兒,燕沅舔毛的動作驟然一滯。
“陛下說的是燕貴人?”孟德豫答道,“聽聞昨夜,原本沒了氣息的燕貴人又突然死而複生了。”
聽到此處的燕沅精神一凜。
凝玉閣,燕貴人,死而複生……
奇怪,難道她不是在做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