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聲兒,連這場景都熟悉得緊。
燕沅看著眼前這個淡漠冷峻的男人,少頃,隻能發出一聲絕望的“喵”。
她怎又落到他手裏了!
季淵凝眸靜靜打量著手中的這隻小狸奴。
它原本雪白順滑的毛發此時顯得有些黯淡無光,雙耳耷拉著,顫動的眸光裏透出幾分膽怯,兩條垂落的後腿更是止不住地發顫,抖得跟個篩笠似的。
真是個沒用的小東西!
季淵勾了勾唇,在石凳上坐下。
北域這些年的情況他也了解幾分,自然知曉那位北域太子雲漠騫絕非等閑之輩,此番莫名送一隻活物來,定不可能隻是為了討他歡喜!
“方才偷食的勇氣都到哪兒去了?”季淵將狸奴放在膝上,看著它飛快縮起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嘲諷道,“就這般膽子,如何做你們北域的細作。”
燕沅頭都不敢抬,也壓根聽不懂這暴君究竟在說些什麼。
什麼北域,什麼細作,他怕不是譫妄過度,一隻狸奴哪裏做得了這些。
她偷偷往亭外看了一眼,尋思著趁機逃跑,然主意才冒上頭,一隻粗糙的大掌已然緩緩落在了它的頸間。
燕沅驟然身子一僵,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段她是親眼見識過的,以他的氣力想捏死她就如捏死一隻螻蟻那麼容易。
燕沅不是不想求饒,她能屈能伸,若有求饒的機會定不會放過,可暴君也得聽得懂啊,指不定到時覺得她的貓叫聲聒噪,隻會讓她死得更快。
驚惶不安的燕沅並不知道,季淵不過是在用手掌丈量她的脖頸而已。
他雖不知雲漠騫究竟是何用意,但這狸奴太弱,一把就能掐死,死的時候怕都掙紮不了幾下,他並不屑於親手殺這種軟弱的小東西。
然就當他準備收回手時,本將頭埋在身子裏的狸奴忽而抬首看了他一眼,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喵”。
似乎全然沒了方才的恐懼。
不止如此,它還偏過腦袋親昵地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一雙藍黃異瞳熠熠生輝,直勾勾地看著他,滿是討好的模樣。
季淵劍眉微蹙,竟是怔了一瞬。
看著男人不為所動的神情,燕沅心內直打鼓,可眼下她能使的,會使的也隻有這一招的。
從前在渭陵,每逢過年,燕轍遠都會派人將她接到燕府去。為了下一年的日子能過得好些,燕沅習慣了在沈氏麵前作一副討巧賣乖,低眉順眼的樣子。
惹得沈氏高興了,自然也能少些折騰。
但看來在暴君麵前,這招並不好使,也是,暴君這般殺人如麻的,又怎會輕易對一隻狸奴心軟。
可正當燕沅耷拉著腦袋,準備放棄時,那指節分明的大掌鬆開了它的脖頸,轉而落在了它的頭頂,輕柔地撫摸著。
燕沅難以置信地看向暴君的臉,可他仍舊神色淡漠,甚至並未低頭看它,好似撫摸她的並非他一般。
這人好像,是不打算殺她了……
燕沅鬆了口氣。
暴君撫摸的力道不輕不重,甚是舒適,不知不覺間,竟讓燕沅本因害怕而發僵的身子不自覺放鬆下來。
她眯起眼睛,逐漸化成一灘水般愜意地伏趴在那溫暖的雙膝上盡情享受著。
風揚起素紗,裹挾著幽淡的桂花香撲麵而來。
中途,燕沅偷偷抬眸瞄了一眼,隻見暴君輕啜了一口茶,目視遠方,雙眸深邃如穀,眉宇間攏著她看不懂的心緒。
她驀然覺得,不喊打喊殺,安安靜靜時的暴君還是有幾分賞心悅目的。
可惜這份難得的安逸還未持續多久,便被一聲急呼打斷。
“陛下!”
燕沅驀然覺得身子一沉,原本輕柔撫摸著他的大掌竟一瞬間換了方向,毫不憐惜地壓在它的背上,令它動彈不得。
暴君麵上的冷峻差點讓燕沅以為自己生了錯覺,他方才的溫柔也不過是不存在的假象罷了。
燕沅懵了半晌,忽然覺得李嬤嬤從前的話說得很對。
男人果然都是善變的!
“陛下……”
孟德豫帶著王春匆匆趕來,膽戰心驚地瞥了眼伏在季淵膝上的狸奴,大氣都不敢喘,更不要說出口求饒了。
看季淵沉冷的麵色,心下定是對這狸奴極其不喜,他這是倒了什麼黴,手下這幫子蠢貨連隻狸奴都看不住,連著三日放任它逃跑,還次次往這位閻王麵前撞。
他們不要命,他還惜著他這條小命呢!
孟德豫靜默了半晌,見季淵並未大發雷霆,這才大著膽子上前道:“讓這狸奴擾了陛下清閑,奴才罪該萬死,這就將它帶走!”
見他伸手抱起狸奴,季淵並未阻攔也未開口,隻靜靜地看著,等狸奴被關進金籠正要被帶走時,他卻忽而風輕雲淡道:“明日起送去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