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南站。
黃色隔離帶把所有入口都封堵了,烈日下,先前精美的建築如今隻剩下一個巨大扭曲的鋁合金框架,看起來像個工地,極其蕭瑟。
蟬玩命兒地鳴,烏鴉停在框架上嘶啞地叫著,幾個汗流浹背的白襯衫說‘豆腐渣工程’的發布會下午在市政報告廳開,聞訊而來的記者們趕緊驅車過去,有的還騎著摩托,滿地散落著匆忙中丟棄的稿紙。警察和保安躲在陰影裏用帽子扇著風,用方言說著些什麼。
“到地方了。”顧讖從出租車上下來。
“你知道放暑假什麼最煩人嗎?”屏幕中的諾諾毫無形象地吃著冰鎮西瓜,殷紅的唇染了一層潤色,翕動間靈巧的舌若隱若現。
“暑假作業?”顧讖邊走邊說。
“不,是被突然通知返校。”諾諾幽幽道。
顧讖尷尬一笑,知道對方是拿自己以此事麻煩她類比。
“大腦偶爾也需要思考一下,預防老年癡呆。”
“我每天都在思考。”
“比如?”
“買什麼牌子的化妝品和衣服,很糾結。”
“小孩子才做選擇,有一個可能是世界上最土豪的男朋友,不該是全都要嗎?”
“凱撒願意為我花錢是他的事,但我更喜歡花自己的錢。”
“噢。”顧讖點點頭,覺得這種話題不太好深入。
“你怎麼知道我能幫上忙?”視頻中,諾諾將手機放在洗手台,正認真洗手。
“聽諾瑪說的。”顧讖已經站在了這片廢墟前。
在它沒塌的時候可能還不覺得如何,可當它完全塌掉,成為一片狼藉後, 才能真正領會毀掉這個建築的力量何其雄偉,從而反過來覺出自己的渺小, 就像是螞蟻來到死去幾千年的海龜殼前。
這是極強大的力量, 顧讖知道, 而他現在需要交一份報告。
“很難想象。”諾諾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它的力學結構很穩定, 能抗八級強震,鋁合金框架經過熱處理,內部張力已經被去除幹淨, 早晨的小型地震是三級,按道理說它連受損都不至於。”
顧讖點點頭,迎著走過來的保安上前,掏出盒煙遞給對方,說自己是地震學專業的學生, 想來拍幾張照片在畢業論文裏用, 保安就放行了。
“果然是老油條, 人情世故滴水不漏。”諾諾說。
“煙是雷蒙德給我的。”顧讖隨口道:“開始吧?”
“雖然這也是諾瑪安排讓我協助你的任務, 不過這個人情你可不能忘了。”諾諾俏皮一笑,然後正色起來,“現在我需要你沿著你跟雷蒙德交接時的路線再走一遍,我會試著複原當時的情境。”
她的言靈特殊,無法寫入檔案,但天生具備‘側寫’能力, 可以通過側寫導出當時事件發生的經過、人物等。
顧讖就將發生在不久前的一幕完美重現出來,諾諾靠著洗手台,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夠了。”她盯著攝像頭,與麵色平淡的顧讖相視, “在說結論之前, 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顧讖‘嗯’了聲。
諾諾問:“你當時有發現什麼嗎?”
“沒有。”顧讖語氣平靜,“怎麼了?”
諾諾看他片刻, 眼簾低了低, “沒什麼,拿走資料的人當時就在你們不遠處, 一直在觀察你們交接。”
顧讖沉吟道:“雷蒙德也說他最近一直有不太好的預感。”
諾諾挽了挽耳邊的發絲,無聲一笑,“玻璃穹頂崩潰之前,你在發短信跟諾瑪報備, 雷蒙德拿著那個紙袋,直到你們倉促躲進長椅底下, 那個人無聲無息地從他身邊拿走了。”
“無聲無息?”顧讖緩緩開口,像是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