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源稚生踏入那間空無一人的屋子時,他就知道源稚女回來了,如逃離了地獄的鬼魂。
可他分明記得自己殺死了弟弟,把他的屍骨扔在了廢水井裏,蓋上了鑄鐵的井蓋,還扣上了沉重的鐵鎖。
“稚女回來了?”橘政宗忽然明白了。
他握傘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顯然有巨大的恐懼在心底炸開。
“是的, 如今他是猛鬼眾的高級幹部。”源稚生說:“就在幾個小時前,銀座的歌舞伎座表演了一場精彩的歌舞伎劇,名字是《新編古事記》,稚女在其中出演伊邪那美。”
“他是龍王?”
“應該是,我們沒能將猛鬼眾的勢力連根拔起,最精銳的猛鬼們都活下來了,正在暗中集結。”
“他們把所有的賭注都下在神身上了。”橘政宗臉色蒼白。
“被我們殺死的鬼魂重新找上了我們, 要跟我們賭最後一把。”
源稚生望著落雨的漆黑夜空,沉默半晌, 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鐵鍬,把照明燈交到橘政宗手裏。
橘政宗打著傘,盡量把照明燈舉高。
在慘白色的光圈中,源稚生把濕透的浮土挖開,往下挖了大約半米深,鐵鍬碰到了堅硬的東西。
他踩進泥坑裏,把周圍的泥土清理幹淨,露出了一個圓形的鑄鐵井蓋,鐵鏈十字形交叉把井蓋鎖死,而老式掛鎖已經鏽成了一塊廢鐵。
源稚生把鎖翻過來,照明燈照亮了鎖表麵的花紋。
“怎麼樣?”橘政宗有些緊張。
“跟我封鎖這口井的時候一模一樣。”源稚生從腰間拔出刀,一刀削斷鎖鏈。
揭開沉重的井蓋後,井中一片漆黑,腐臭而濕潤的腥氣登時彌漫上來。
源稚生用風衣腰帶係著照明燈,吊入井中,照亮了井底的水麵。
廢水井不過四五米深, 雨水從泥土中滲透下去積在井底, 水色漆黑。而水麵上隱隱約約浮著什麼血紅色的東西,似是人形。
源稚生麵無表情地摸出打火機,點燃之後任它向下落去。
在那團火苗即將接觸水麵的時候,他們終於看清了那血紅色的東西,那是一件血色的狩衣,用一根木棍支起在井底,仿佛人站在黑色的水中。
打火機掉進水裏,火苗非但沒有熄滅反而猛地躥了上來,整口水井熊熊燃燒,狩衣在火中飄舞著化為灰燼。
這一幕就像一場殘酷的火刑,將一個穿狩衣的少年活活燒死在井裏。
橘政宗丟掉雨傘,拉著源稚生往後退,源稚生卻隨手將他撥開,站在井邊看著灰燼隨著高溫氣流升出井外。
“小心有毒!”橘政宗提醒。
“隻是井底的水被換成了燃料。”源稚生低聲道:“他回來過這裏,也知道我會回來。”
“是你們當年在神社學習時穿的狩衣嗎?”
“是的,背後有鹿取神社的標記。”源稚生說:“他是在告訴我,當年我毀了他,現在他回來複仇了。”
“那不是你的錯, 稚女是赫爾佐格製造出來的惡鬼, 他無法控製自己,最終會變成最可怕的死侍。”橘政宗用殘廢的手按著源稚生的肩膀, “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他遊蕩在這個鎮子裏殺人,你殺了他是沒錯的,正義都是有代價的,這是我們必須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