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沉入海麵以下,最後的餘暉撒在海麵上,半輪太陽和它的倒影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圓。

顧讖和夏彌你一言我一語地補充,才終於給繪梨衣講清楚了海那邊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他們說世界上有中國有美國還有其他各國,有些地方千裏黃沙幾十年不下一滴雨,也有地方連綿雨季,還有冰天雪地裏北極熊在浮冰旁守著, 拿爪子拍魚吃。

他們並沒有去過很多地方,包括世界周遊,但僅是他們去過的那些地方,也是繪梨衣所不能想到的。相比而言,夏彌的見聞無疑要廣闊許多,繪梨衣宛如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土妞, 聽得無比聚精會神。

“原來外麵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啊。”她寫給兩人看。

“是啊,就是這個樣子的。”夏彌說:“沒有布裏塔尼亞王國也沒有曉組織,失望嗎?”

“不, 不失望,喜歡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世界很溫柔。”繪梨衣又一次用了溫柔這個詞。

她扭過頭去看著落日一點點地從大地上收走陽光,蒼紅色的樹海變成了紅黑色,很快夜幕就會降臨在梅津寺町的上方,這是最後一眼夕陽。

她的眼神呆滯又瑰麗,她的眼睛裏蘊著那輪落日,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都不再說話,天色越來越昏暗,繪梨衣的眼睛也越來越暗淡。

“我很喜歡這樣的世界。”在太陽快要消失前,繪梨衣眼簾低垂,寫下這句話,“但世界不喜歡我。”

顧讖心中一動。

夏彌抬手放在繪梨衣的肩膀上,輕聲又堅定,“這個世界大多時候是冰冷又堅硬的, 我們沒有必要討所有人的喜歡,我們有自己喜歡和在意的,哪怕全世界都離我們而去,我們也無需去討好和委曲求全。”

“我們做不到讓所有人都喜歡。”顧讖說:“總會有人因為我們達不到他們的預期而變得刻薄,可能隻是因為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就變得怨恨。人和人是最能共情也最能離情的,人本來就是這麼殘酷的生命,所以我們活在這個世上,還是多喜歡自己一點。”

繪梨衣怔怔地看著他們,這些話她都是第一次聽說,可以不去喜歡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但一定要喜歡自己。

夏彌也沒想到顧讖會說這樣的話,在她的心裏,他總是清朗內斂的,對一切都充滿著包容,無論他出現在誰的身邊,都像人生中最溫暖的那縷陽光。

可他剛剛所說,卻在平淡中透著殘忍,打破幻想之後對世事洞明的殘忍。以前的他是不可能這麼說的,尤其是對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孩子說。

顧讖望著天邊的落日,一半的一半沉於海上。

“這個世界很大, 以前隻有車馬, 萬裏之遙可能就是一輩子的行程。諸葛亮半生北伐的路,現在幾個小時就可以趕到,在有了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後,我們哪裏都能去到,世界又變得很小。”

他說道:“世界的大小取決於你認識多少人,每多認識一個人,世界就會變大一些。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城市,東京、巴黎、倫敦、紐約等等,但很多城市對你來說隻是名字罷了,既沒有去過那裏,那裏也沒有你想要拜訪的人,所以它們其實不屬於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