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背後有腳步聲,他以為那是楚子航,所以沒做出什麼反應,結果是背後走來的家夥一把扯掉了他身上的毯子。

在蒸汽彌漫的熱水河上飄了那麼久,每個人身上都是濕的,毯子被扯掉,路明非立刻在寒風裏哆嗦起來,轉頭一看,對方抖得比自己還歡,渾身濕透好像剛剛洗了個芬蘭浴,可又凍得臉色慘白,清湯掛麵般的長發上掛滿了冰渣,嘴唇倒是時尚的紫黑色。

“我去!”路明非目瞪口呆。

“你這船開得真他媽的晃,差點把老娘晃進熱水河裏去!”蘇恩曦根本懶得解釋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裏,裹著毯子就進船艙了,跟進自己家一樣坦然。

零伸出兩根蔥白般的手指,撫了撫眉心。

顧讖眺望著遠處消逝的城市,良久。

無人知曉的是,他隱約覺得這裏有些熟悉,似乎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裏,他曾駐足。

……

氣墊船奔馳在廣袤的雪原上,世界荒蕪寂寥。

他們穿越連綿起伏的白色山丘,穿越巨大的U形山穀,然後還是連綿起伏的白色山丘和U形山穀。

好像這裏就是世界盡頭了,一切將會循環,永無止盡地循環。

“看過《土撥鼠之日》嗎?”路明非頗為熟練地駕駛著氣墊船,沒話找話。

“沒有。”楚子航坐在副駕駛座上,裹著厚厚的氈毯。

路明非頓時講述起來,“說有個氣象預報員,去一個小鎮上采訪土撥鼠出洞的典禮,那個典禮會預言冬天還要持續多久。

可他走進了一個死循環,永遠在土撥鼠鑽出地洞的那天早晨醒來,麵對一模一樣的小鎮,鎮子上隻有他有昨天的記憶,對其他人來說都是嶄新的一天,唯有他知道那是個死循環,冬天永遠都不會結束。

他試了無數種辦法都沒法打破那個循環。他可以隨便愛任何人或者恨任何人,幹壞事或者幹好事,變著法兒殺死自己,但第二天早晨一切都會重置,一切都毫無意義。”

楚子航沉默了好一會兒,“師兄是在講哲學嗎?”

“我懂個屁的哲學。”路明非聳聳肩,“隻是覺得可能我們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我們自己也沒有意義。”

楚子航沉思了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

路明非被這家夥搞得有點沒脾氣。

他的情緒低落,原本是指著這個二愣子師兄鼓勵自己兩句,可看起來反倒是他把楚子航給說服了。

而他根本不指望顧讖能鼓勵自己,甚至找他搭話,極有可能換來更腹黑的回應。

“你不覺得沮喪嗎?一切都沒有意義,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我們殺掉一個亞曆山大·布寧,還會有新的亞曆山大·布寧,隻要那些什麼世界暗麵的家夥還在,總會有人去給他們當走狗。”路明非忿然道:“人類就是這種貪心的狗屁玩意兒,我們無論做多少事都沒法改變這一點的!”

楚子航緩緩道:“那就去世界的暗麵,把那些家夥也殺掉。”

“...請你說話有點邏輯行不行?你剛才分明是同意我的,說我們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路明非無語。

楚子航愣了一下,從氈毯裏探出一隻手來揉了揉凍得通紅的鼻子,“我不太想有沒有意義這回事,反正我想做的事,總會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