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都懂,還能為什麼事,如今這種情況,誰都不清,怨也好,不喜歡也罷,許奶奶從來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許家其他人也沒有,她現在大可一走了之,別人如何指責她毫不關心,可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她不是為許成良,而是為其他人。

知道她今晚不會走,許奶奶情緒穩定了不少,等恢複些了,讓大伯母扶著自己去搶救室那邊,並帶著哭腔囑咐許念:“你就在這兒等,可別走啊……”

許念陪她們一起過去的。

搶救室外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外麵候著,許家男男女女眼裏都噙著淚光。

生死是這世間最大的兩件事,在大多數人看來,無論一個人生前是怎樣的,一旦他要死了,那些事都會一筆勾銷,大家更多的是記得這個人的好。

現在就是這樣。

可惜時候的記憶早淡了,猶如一滴墨水融進大海裏,再無跡可尋,許念的腦子裏連許成良半點好都沒有,那些溫馨的美好的畫麵,全部都沒有這人的存在。她站在搶救室外,與其他人的心情格外不同,壓抑、沉重,但一點不傷心。

換成任何一個陌生人,她的心情都這樣,人在麵對死亡的時候就是這樣。

下半夜兩點多,搶救室的大門終於打開,許成良被推出來,親戚們想要圍上去看看,可被醫生嗬斥開。

許成良的眼睛半睜著,應該是看到她了,淚珠立馬就順著眼角滴落,可不出話。

他被越推越遠。

可算救回來了,大家懸著的心暫時落下。大伯母護著許奶奶,安慰道:“媽,沒事了,你別擔心,沒事沒事……”

許奶奶抬手抹眼淚,偏頭望望許念。

許念一言不發,周身縈繞著冷淡疏離。

沒人出言怪她,指責、埋怨都沒有,親戚們在這一點上拎得清,該什麼,不該什麼,大家心裏明鏡似的,眼下許成良最看重的就是許念,誰敢一句她的不是,要是她置氣不來了,怎麼辦?

許念是亮以後才回的學校,期間沒有見到許成良,那人在重症監護室躺著,醫生沒敢給個確切的回答,要死了,還是能捱一陣,誰都不能確定。

下午隻有第一大節有課,之後許念回寬北巷收拾東西,出國的飛機在明傍晚時分。走前她去看了八斤,再買袋水果去醫院探望,水果是給許奶奶的,許成良還在重症監護室裏,不過聽情況已經好轉了許多。

得知許念要走,許奶奶略擔憂,拉著她的手不放,直問:“遠嗎?要去幾?什麼時候回來?”

許念隻:“7號就回來。”

許奶奶這才放心了,畢竟興許那時候許成良還沒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她抓緊許念的手,鄭重地拍了拍,帶著祈求的語氣:“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回來……”

許念沉默。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孫女,許念能理解,但不能接受,即便許成良已經快不行了,大度寬容,隻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可真要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出了醫院,回家。

下午三點的時候沈爸爸開車過來接她,四人一同去機場。

臨行前,顧容打來電話,叮囑了幾句,許念一一應下:“知道,別擔心。”

顧容很忙,沒兩分鍾就掛斷電話。

因為電話是打到她手機上,一旁的沈爸爸沈媽媽並不知道是誰來電,夫妻兩個正在討論到了巴黎以後該去哪裏轉轉,買點什麼之類的。

沈晚清楚誰打的,經過了一陣別扭期後,如今她已經能勉強接受許念跟自家姨在一起的事實,不過“姨妗”三個字還是叫不出口,許念比她還,真張不了嘴。她其實糾結過,該叫“姨夫”還是“姨婦”,一個怪異,一個不好聽,周圍的親戚裏又沒誰有同性伴侶,於是特意上網查了下,原來該叫“姨妗”,感覺也怪,還不如就叫“阿念”呢,習慣又順口。

這妮子坐到許念旁邊,瞥向已摁滅的手機屏幕,故意問:“我姨打的?”

許念如實回答:“嗯。”

“哦。”她道,抬眼瞅瞅許念的表情,忽地又望向別處,但肩膀卻靠許念更近,低低道,“了什麼?”

許念好笑。

坐長途飛機不好受,而且還是第一次坐飛機,許念暈機,全程都在睡覺,迷迷糊糊被叫醒時,飛機已經降落,四人在機場休息了半個時才出發。

沈爸爸會法語,出去以後全靠他翻譯,法國人似乎不太愛用英語這門國際語言,你用英語詢問,他們大部分人會直接忽略掉。到達酒店以後,各自收拾,之後出去吃飯,顧容有事忙,暫時不能過來。

許念給她發過消息了,不過她沒回。

腦袋到現在都還是暈乎的,許念根本沒怎麼吃東西,末了回酒店休息,一挨上枕頭,睡意立即上來,再次醒來時是被門鈴聲吵醒,睡眼惺忪去開門,門外站著酒店服務人員,對方嘰裏呱啦了一通她聽不懂的話,然後走了。

許念一頭霧水,關門,打算洗把臉醒醒神,去找沈晚他們,順便等顧容。然而剛回身走了兩步,敲門聲響起,她還以為是沈家三口之一,徑直回去開門,一束紅玫瑰映入眼簾,接近著一道高挑的身形擠了進來,不等她開口,對方直接扣住她的腰肢,湊過來含住她的唇瓣。顧容還穿著高跟鞋和修身的長裙,如此便比她高一些,這人連話的機會都不留給她,得深入、纏綿,撰取她的溫熱氣息。

這個又急又霸道,許念任由對方抱著,霎時間還有點懵,等顧容放開,她才稍微回神。

顧容口紅都花了,唇角紅紅的。

她愣了愣,下意識去幫對方擦。

“什麼時候來的?”

“快半個時了。”顧容如實。

許念一頓:“怎麼不早點過來叫我?”

“先去了姐那裏,聊了一會兒,他們你在休息,”顧容幫她理理頭發,“很累?”

許念搖頭:“不是,就是飛機坐久了暈,有點難受。”

顧容將玫瑰遞給她,接了杯水過來,“今晚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