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已至。
懷荒鎮於寒風中盡顯寂寥。
這個曾經的大魏邊關重鎮早已不複繁華。
越過破敗的城牆,稀疏分布的瓦房和破舊茅草屋構成了這裏的全部景象,唯有屹立在彎曲巷道盡頭的內城堡壘還依然固執的守護著屬於六鎮邊軍的最後一絲尊嚴。
“唔…這…這就是懷荒鎮?”
城門處,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年正望著上方古樸遒勁的大字低聲呢喃。
三天。
這已經是他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三天。
自他於屍山血海中醒來,推開緊壓在身上的死屍後,一步一步靠著殘存的記憶終於踉蹌走到了這裏。
若非這三天來所經曆的一切太過真實,若非曾被那具死屍緊拽的手腕至今仍隱隱作痛,少年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來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時期,正踏足在這片被稱作北魏邊疆的土地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哪怕換了具身體,已是有了截然不同的麵容,可他的名字仍舊叫做張寧。
張寧長呼出一口氣。
此刻他心中既是緊張卻又滿是詫異。
設想中此番入城少不得會接受軍兵的詳細盤問,畢竟他渾身上下可沒絲毫能夠證明自己身份戶籍的東西。
最壞的情況下他或許會被收入大牢,但比起即將到來的寒冬,張寧仍覺得這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此刻高達兩丈的斑駁石牆下並非守衛著強壯的軍士,而是擁擠著幾十名身著舊棉衣的男人。
他們大多正望著石牆上張貼的官文愣愣出神。
秋風吹過,官文一角泛起嘩啦啦的響聲,眾人情不自禁又將脖頸朝著衣領中縮了縮。
“朝廷竟是要我等每戶上交八鬥糧……”
半晌,終於有一人像是回過神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聲:“欲……欲以此禮送蠕蠕出境!”
其餘眾人聞言麵麵相覷,駭然之色逐漸爬上麵容。
憤怒,哀怨,彷惶……
種種情緒讓人群沸騰起來。
稍遠些的張寧有些不知所措,他聽不懂人們口中的“蠕蠕”是何意思,更不知曉自己能否隨意入這軍鎮,因此他躊躇再三後決心上前找人詢問一二。
“這…這位兄台……咳……”
隻是張寧一開口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竟是沙啞得厲害,長時間渴水更是令他虛弱異常。
別說聽清他在講什麼了,就連能否在這瑟瑟寒風中聽到他那羸弱嗓音都是個未知數。
見此張寧更急迫了幾分,當即伸手拽向跟前一人的胳膊。
“扯什麼扯……這不是都念出來了麼。”
那人先是不耐煩的嘟囔了一句,當他回頭看到張寧這副淒慘模樣立時一驚,猛地甩開了張寧驚愕叫道:“你是哪族的營戶怎敢如此當街行凶?!”
營戶?當街行凶?
還沒等張寧在腦海中將這倆個陌生詞彙完完整整過上一遍,他那虛弱的身體已是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砰!
張寧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眼冒金星。
那人顯然未曾料到跟前這年輕營戶竟會如此不堪,也是愣在原地一陣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