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煮什麼菜,謝麗兒都會任性地撒上一把胡椒粉,仿佛這種市麵上售價高達1銖150文一磅的進口香料不要錢似的。
戴維斯老板心疼不已,卻又不敢說句不是。
祖庵的烹飪方式主要是一鍋燉,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謝麗兒在三腳貓的後廚幹了八九年,廚藝跟尋常平民家裏掌勺的農家婦人沒有兩樣。
可她七年前卻自創出一道名揚祖庵的菜品——糊啦。
近兩年,時不時的有幾個外地廚子慕名而來,為了一碗正宗風味的糊啦,冒著生命危險,跟隨商隊長途跋涉,來到臨水集向她請教。
多年前,羅南也曾花費一枚麵值5文銅錢的銅板收買瓦妮莎小姐竊取她的秘方。
眼下。
瓦妮莎把重新過熱的蔥油餡餅裝盤端上桌以後,又進去後廚幫謝麗兒打下手。
清掃幹淨散落一地的玻璃碎渣,戴維斯老板回到櫃台,從酒架上取下一把七弦詩琴,坐在櫃台拔弄琴弦,即興哼唱起民謠。
緹娜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穿上鞋襪,跟著羅南走到壁爐右側靠牆的角落裏,坐下食用糊啦和餡餅。
這時。
五個還未卸甲的巡防值夜老兵前腳跟著後腳,相繼湧進大廳,問戴維斯要吃要喝。
“烤肉-腸,煮青豆,煎一條紅眼魚……不,兩條!煎透一點,別像昨天那樣弄得半生不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速度!還要兩碗糊啦,一份黑麵包!”
“一份黑布丁!一份麵包!兩碗糊啦!一杯麥芽酒!”
“糊啦!兩碗!”
“一杯薑汁黑啤,一份白麵包!加黃油!兩碗糊啦!”
“行啊,尤金,黑啤、白麵包和黃油都不便宜,你家母老虎要是知道你背著她在外麵吃香喝辣,嘿嘿,還不把你活剮了……”
“管你屁事!”
“燒酒!該死的,先給我一杯橡族燒酒!這該死的天氣,我的膝蓋骨又疼起來了……”
“我不是叫你去北城找溫蒂太太嗎?我大姑媽生前也犯這毛病,折騰了好多年。後來用溫蒂太太配的藥膏一敷,嘿,好家夥,再也沒喊疼。”
“好吧,聽你的,剛好明後兩天我休假,不用巡夜,我明天去北城拜訪溫蒂醫娘。”
“幹啥要等到明天再去,今天去不行嗎?算了,隨你吧,不管你了。唉,可惜我那可憐的姑媽沒福氣,剛把腿治好,不到個把月,就在家門口摔了一跤,沒能挺過來。”
“晦氣。”
“天殺的,有沒有公德心?!老子詛咒你他娘的今晚上被屍鬼啃掉腦子!”
“但願你的詛咒這次能夠應驗,韋爾奇老弟。”
“老子盼這一天盼了二十多年了。”
“我也是。”
“狗狼養的,都盼我死是吧!老子要是真有這麼一天,一定要把你們四個混賬東西都拉上墊背!”
“嗬,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變成孽鬼也奈何不了老子。”
“等著瞧!”
……
五個老兵的年紀跟戴維斯差不多,都在四十歲左右。
他們穿戴統一製式的皮製護甲,手裏拿著一根五尺長的硬木棍,腰間皮帶上不僅係著一把帶鞘的十字長劍,還綁著專門為攜帶“光塵”和“虛無鹽”而縫製的鞍袋。
其中那個名叫韋爾奇的刀疤臉在皮甲下麵套了件鎖子甲,走起路來沙沙響個不停。
他們拖著高背椅圍在壁爐前,吵吵鬧鬧,弄出很大的動靜。
剛入夢的暴脾氣房客們又被吵醒。
他們扯開嗓子,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汙穢、最粗鄙、最狠毒的詞彙,隔著門牆和地板,問候五個老兵的家眷和祖宗,連他們的姑媽和姑婆也不放過。
五個老兵不甘示弱。
房客的問候讓他們回到同一條戰線。
雙方隔空對罵,互相問候,遲遲沒有停歇的意思。
緹娜對這種場麵已經習以為常。
如果哪天住在臨水集的人都變得文雅禮貌,日常交談不再以罵娘起頭,不再說髒話,那才奇怪。
緹娜咬著餡餅好奇地張望,覺得這五個老兵來到三腳貓不單純是為了吃喝。
她發現,他們總是賊眉賊眼地瞄向後廚方向,急不可耐地期盼著什麼。
果然。
瓦妮莎掀開簾帳走出後廚,這五個老兵就挪不開眼了,一個個麵色如三月桃花一般盛開,不再回應房客的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