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驚雷，紅燭搖。
灰鶴隱。
我從顏師姐背後移開目光，看向霍師姐，霍師姐也看著我。
我有諸多疑問哽在喉頭，譬如——顏君遙為何會在這裏？霍師姐你收拾了衣裳要又要往何處去？
師父怎麼處罰你們的？
卻一個也未問出口。
涼風從門口灌進來，吹的人發顫。我驚了神，陡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霍師姐卻隻是垂眸望著我，水從她發梢上滴落，點點落到地上。我從她垂下的目光裏看見了些許難過。
片刻後，霍師姐走了。
我這一夜睡的很不安慰，什麼聲音都能驚擾到我。風吹雨打竹葉，木窗吱呀作響，同門姐妹們的囈語，隱隱約約的悶雷。我想起話本中的故事：那資曆最高的師門大徒弟，因口舌之爭連夜殺了師父同門拜入魔教去。我又想起霍師姐——她該不會要和顏君遙串通，把師父們殺了，連夜私奔逃下山去吧？
天光拂曉時，我才逐漸在想象中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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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是最好睡覺的，可這一覺卻沒能睡多久，我暖哄哄的被窩就被人掀開了。且屋子裏還十分吵鬧，可惡，又怎麼了？
我眯開眼一看，是黃師姐在搖晃我。
黃師姐說：“煉師妹，遭了遭了！霍彤她！”
我一瞬清醒，慌忙坐起身，“怎麼了？霍師姐昨夜叛逃了？”
黃師姐詫異表情：“什麼叛逃，你在說什麼？是霍彤要和武當那顏歡成親了！”
什麼？
什麼東西？
黃師姐急急跟我解釋，“昨日霍彤和易千心不是因為點心一事給留在掌門那了嘛！”
我點點頭，她繼續說：“然後就聽說，他們讓霍彤和易千歲比試了一場，”
我驚訝問：“讓她倆打？做什麼？”
黃師姐說，“對呀！易千心本來就厲害，加之霍彤這幾日來了癸水，時常肚子疼，勝負很明顯了哇！然後你知道怎麼了嗎？武當那邊竟然說，輸的那個必須嫁給他們武當的大徒弟顏歡。所以昨晚霍彤都把行李給收拾走了，說這個月就成親！”
什麼？
我大驚失色，我難以置信。怎麼能？怎麼可以？分明是一群人的過錯，怎麼卻要讓霍師姐拿一輩子償還？怎麼合理？
我這才想起來昨夜易師姐也未回來就寢。連忙問：“易師姐又去哪了？”
黃師姐一副要哭的樣子，著急道：“她倒好，沒什麼事了，隻是在掌門那兒思過。你先起來！起來再說！華曉嵐都鬧到武當那邊去了！”
我匆忙穿好衣服，外邊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我們兩人共一柄油紙傘跑到武當大堂，見裏頭已經站了不少人。穿鶴袍的武當弟子站成一團，個個都昂著頭冷冷瞥著周圍我們華山的人。這回他們手裏拿的不是拂塵了，而是劍。
我走進了些，便瞧見了人群中華曉嵐師兄。他看上去是氣憤極了，漲紅了臉，身後三四個師兄把他拉著，他還扯著嘶啞嗓子在罵：
“你們這幫偽君子，臭道士！”
“病秧子顏歡找不到女人，就他娘的用這種下三濫手段來搶！什麼道義，什麼德行！就你們這種貨色也敢自詡道人！”
“有種打一架！叫姓顏的出來打一架！是不是男人！下流東西！他也配娶霍彤？！”
曉嵐師兄越罵越難聽，甚至有些不堪入耳了。我較矮，奮力擠到人群前邊去，突然看見對麵的小蕭姑娘。她衣上的漆黑羽袖栩栩如生，雙肩上搭著鶴翅紋鎏金細披。隻是麵色不太好看，盯著地上某處，沒有注意到我。
我再看了一圈，沒發現霍師姐在哪，也沒看見他們顏歡師兄在哪。
卻看見了顏君遙。
她立在一個人的後麵，微垂著頭。鬢兩側的長發遮去了她大半張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一雙手合在寬袖中，把衣上一雙黑底金繡邊的鶴翅展露。
我心中逐漸絕望起來，顏君遙，為何她現在是如此這般冷靜，毫無一點情緒呢。不論她對霍師姐是喜歡還是討厭，這樁離譜的婚事不都應該要受她的反對嗎？昨晚，她應當是提前知道了這件事，卻甚至與霍師姐一同來取了行李。
她是在監督？怕霍師姐跑了？
難道她真的對霍師姐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
我如墜寒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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